第9章 手帕(3)
雲枝闔上門的時候眼眶有些濕。最近不知為何,聽著薑晏說的那些話總會感到一絲絲的難受,然那難受中又夾帶著欣慰。
那樣的滋味兒說不清道不明,但她知道不論如何姑娘做的事情不會有錯。
她握著破舊得發鏽的門鎖靜默了好一會兒才吸吸鼻子轉身離開。
“繡了那麽長時間的手帕,姑娘肯定餓了,得趕緊去準備吃食……”
她碎碎念著小跑起來,步伐帶著些許著急。
而屋內的薑晏鬆了鬆手指,而後拿出一張紙,又拿了毛筆蘸了點墨。她垂首,姿態優雅地一筆一畫寫著。
她寫得慢,偶有停頓的時候,便是皺著眉毛細細想一會兒之後才提筆。
然而寫完“周行止”三個字時,卻不知該如何提筆。
甚至於提筆寫下那三個字時都會莫名覺得酸澀。
手中的筆忽的重重的落下,在“止”字下方留下了一個黑色印記,顯得突兀。
不值。
薑晏替周行止感到不值。
她在腦海裏想了無數個理由——前世周行止以命換她活下來的理由。可是不論是哪一個理由都會在最後被狠狠地推翻。
因為那些理由都不足以支撐周行止為她送命。
也不足以說服她。
為什麽呢。
薑晏不明白。
周行止長如何的模樣她都毫無印象,仔仔細細回憶了無數次前世所經曆的事情,仍是沒能夠捕撈出周行止的身影。
她隻知道南靖王爺軟弱無能,最不得寵。
“嗒。”
輕輕的一聲響。
她將毛筆放在了筆擱上,沉沉的歎了一口氣。
滿滿一麵紙,洋洋灑灑記下周傾棠無數,唯獨對救命恩人難提隻言片語。
也是可笑。
今日晏淮安和薑淮回來的較晚,於是雲枝將飯菜又拿去熱了一遍。
端著熱好的菜回來時她聽見薑淮在說話,聲音裏帶著一絲隱忍的怒氣。
“薑晏你今日又做了什麽事兒?昨日娘才誇你來著,今日你就這個樣子?都和你說了許延亮不是什麽好人,你一個勁兒往上湊做什麽!叫人看娘笑話看我笑話看你笑話?”
這樣的語氣素日裏是極少能夠從薑淮口中聽到的。
饒是討厭薑晏,但他不是不分黑白的人。
雲枝曉得薑淮生氣了。
於是她下意識加快了步子。
而薑晏聽得一頭霧水:“我犯什麽事兒了?又和許延亮有什麽關係?你和娘怎麽了?”
“嘖。”
薑淮瞥了一眼身側的晏淮安,後者勞累得閉著眼睛,眼角的細紋格外的刺目。
刺目的細紋在那一瞬就好似利刃,狠狠地剜著他的心。
他碰了碰後槽牙,咬牙切齒著:“薑晏你還好意思問。我和娘怎麽了?若不是因為你惹了許延亮,娘又何至於洗了兩個時辰的衣裳,我又何至於劈了一個柴房的木柴。”
越說越氣。
薑淮是真想不明白薑晏這個人活在世上有什麽用,成日成日隻會惹麻煩花銀子癡男人,半分不顧後果。
隻要薑晏惹許延亮不高興了,他同晏淮安就會被變相安排許多活。
以往也有過,隻是沒有哪一次能夠和這一次相提並論。
他可以忍以前的,今日的卻無法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