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我和梅子自夜色中醒來,皆毫無睡意,於是,以黑夜為伴,閑聊起各自的過往……
“喂,你為什麽失眠,想心上人了吧?”梅子狡黠的眨著眼眉,偷偷瞄向我。
“是離去的人……”
“哦,原來是失戀啊……”她感覺說錯了什麽,立刻捂起了嘴巴。
我淡淡一笑,說:“算是吧。”
“你們分開多久了?”
“就沒有真正在一起過……”我望著幽暗的夜色,不禁發出了常常的歎息……
“哦,那你豈不是一直單身,長這麽大了,真可憐。一直憋著,很難受吧,要不要我幫你解決一下。”她捂著嘴,笑出聲來,“放心,青鬆不會醒的,每次結束,他都睡的和死豬一樣,嗬嗬。”
我被她逗的笑起來,淡淡的說:“謝謝你的慈悲,不過,我還憋得住……”
梅子沒有接話,隻是一味的捂著嘴笑,順手整理了一下有些鬆弛的毛毯。
“你為什麽不去睡覺?”我問她。
“青鬆每次想起來,不管什麽時候,都會把我弄醒,完事後,又會翻身呼呼睡去,結果就是害的我無法入眠了……”梅子說完,發出了輕聲的歎息。
“看得出,你們很相愛。”
“嗯,我們也是無意間認識的,因為音樂和歌聲走到了一起。我曾在一個商店打工,有一天他來我們店外唱歌,我被他的歌聲打動。知道嗎?那是一種直入心底的聲音,勾走了我的魂魄。我從店裏跑出來,站在他的前麵,足足聽了兩個小時,之後我們相識,第二天,我便辭掉工作,從此和他浪跡天涯……”
梅子說起她和青鬆相識、相知、相愛的過往,眼眉難掩幸福的甜蜜。那種心付彼岸,情定此生的愛意,讓我無比向往,隻是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命運,我有屬於自己的路,需要我孤獨的走下去。
梅子說,和心愛的人在一起,做喜歡的事,無論多苦多累,都是甜,任憑別人高樓大廈,青鬆隻需要給她一個簡陋的木屋,遮風避雨,她的心,便足矣。
這些話語,落我心間,滋長了無限思索,就如窗外無盡的夜色,意韻悠遠而漫長……
隨著時間的流逝,我們慢慢漸起睡意,梅子起身,緊了緊裹在身上的毛毯,道聲晚安,離開客廳。
就在我將要躺下的時候,她突然轉身,對我說:“楓,你的文字很好,給我們寫首歌吧,寫首流浪、追尋的歌……”說完,裹緊毛毯,映出窈窕的身材,輕步走進了臥室……
第二天,小鎮依舊寧靜,陽光依舊明媚。清晨吃過早點,我又來到那家網吧,無聊的打開網頁,無聊的玩起遊戲,無聊的點燃香煙……
隻是,直到日轉晌午,我仍未收到夢的Email,燃起的一點希望,也瞬間破滅。歎息之餘,我心中開始嘲笑自己,無數次離開,無數思轉身,長途的跋涉流浪,卻抵不過一張素顏的守望。
“我這是怎麽了?”我心中喃喃的拷問自己。對於愛,對於伊人的麵容,內心竟是如此的卑微,甚至喪失了自我,迷失了方向。我的流浪,我的北行,究竟要找尋什麽,方向在哪裏?我又是誰,誰又是我?
帶著迷茫和思索,我獨自走出網吧,再次漫步在小城寧靜的街道上,無視行人的麵容,淡忘歲月的風景。粗略算來,我已在小鎮停留十日之久,自流浪以來,我還沒有一處地方,駐足過如此長的時間,長到好似已習慣了這裏的生活,不願意離去。
隻是,離別終會到來,我的心也突然空無一物,決定明日告別水鎮,並結束流浪生涯,去完成心底深藏的一份癡願。
我抬頭,望向溫暖的春陽,知道已過了午飯的時節,然而,腹中卻毫不饑餓,便徑直走向了中心廣場。因為,梅子和青鬆的演唱,已然開始。
站在廣場的邊緣,我看見人群挨肩擦膀,裏麵傳出悠揚、動感的樂聲,驚擾了寧靜的時光,撥動了我沉寂的心弦。
是張震嶽的《再見》,磁性沙啞、渾厚滄桑的聲音,直落我的心底。是巧合?還是他們已感知到我要離去,為我唱起了送別的歌聲,又或許,這隻是命運在無意間,一次善意的安排。
“我怕我沒有機會,和你說一聲再見,因為也許就再也見不到你。明日我要離開,熟悉的地方的你,要分離,我的眼淚就掉下去……”
聽著離別的歌,我獨自轉身,向相反的方向,默默走去,眼淚不由自主的流下來,不再回頭……
晚間,殘月升起的時候,我還是向青鬆和梅子道出了離意。雖相處的時日不長,但三人卻是一見如故,彼此心心相映。他們沒有挽留,隻因大家都是過客,離散是遲早的事情。
那一晚,梅子和青鬆用歌聲為我送別,唱到動情處,我們的眼淚,都不禁流下來。回首那些逝去的光陰,又一次站在離別的碼頭,好多話,想說說不盡;好多夢,跌跌撞撞都破碎,為何我們相見如故,情深意濃,卻又緣分淡薄,各自離散……
歌聲、淚水、祝福,交織在殘月的柔華下,透過窗格,飄散在無盡的夜空。那一夜,我終於明白,醉人的不僅有酒,還有歌聲,悠揚真情的樂聲,落滿心間,醉心,醉夢……
那一夜,我在幸福、感傷的歌聲中,漸漸睡去。夢中自己獨自一人,跋涉很遠很遠,走了很長很長,最終望見一片火紅的櫻花林,漫步其中,醉其芳香,逐漸迷失了方向,找不到歸路。
輕風漸起,嬌嫩的花瓣隨風飄搖,我望見一個熟悉的倩影,依偎在櫻樹之下,是夢!我喊她的名字,倩影聞聲回頭,向我嫣然一笑,嫵媚的眼神,紅潤的嘴唇,竟是喬!
我疾步走向她,她卻一個輕盈的轉身,隱沒在林中,再也不見。我奔跑起來,一直追到密林深處,發現一棟木屋,屋子窗格開啟,伊人麵帶笑容,向我緩緩揮手,嬌瘦的臉頰,明亮的眸子,卻變成了雪兒。
我想喊她的名字,卻突然狂風大作,櫻花漫天,遮住了我的視線,打碎了我的期盼!我突然狂躁起來,大聲呼喊:你們在哪裏?我要走了,徹底的不回來了……
喊聲在風中回蕩,飄散的無影無蹤,最後直到我心力憔悴,頹然坐下,一個清脆的歌聲,卻在我耳畔微微縈繞:問君此去幾時還,來時莫徘徊,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壺濁灑盡餘歡,今宵別夢寒。
我被歌聲驚醒,看到的隻是灰白的天花板和空蕩的房屋,窗外透出一絲昏暗的曙光,黑夜即將過去,晨曦尚未升起。我突然想起,梅子曾讓我為她們寫首歌,於是攤開本子,提筆寫下——《尋找櫻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