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放逐之林
葉雲飛向天海老僧問道：“大師，您是哪裏人？”
天海答道：“琉球。跟你的祖國很近。”
葉雲飛點頭：“那您算我的半個同胞嘛。”
在曆史上，琉球曾長期屬於中國的勢力範圍。它距中國沿海的上海、寧波等地也就七百多公裏。公元一八七一年前，曾有琉球國，疆域南止波照間島，北起奄美大島，東到喜界島，西界與那國島。琉球長期受到中國閩南文化的影響，與日本文化有很大不同。
目前世界各地，均有支持琉球國複國的運動，琉球地區內也有人要求自治或實行一國兩製的主張。這天海老僧自稱琉球人而不稱日本人，明顯是親中而不親日。因此葉雲飛故意套近乎，稱其為“半個同胞”。
天海笑了笑，說：“說‘半個同胞’太拗口了，直接說同胞嘛。”
葉雲飛簡直想擁抱對方，但考慮到自己身上已經發生了異變，還是忍住了。他問天海：“您剛才救了我？”
天海點頭：“我和這位馬雷舍夫先生，還有一位修女嬤嬤，是黑市請來的‘專家’，專門負責應對突發的變異情況的。黑市裏做的很多買賣都是與特殊物品相關，肯定容易發生類似情況。我們仨應對一般的變異還是遊刃有餘，不過，你身上的這種，我們實在對付不了。剛才修女用‘默然書’，這位馬雷舍夫先生用了‘退魔酒’，對你身上的變異都沒有任何作用。我把自己身上的丹藥都用完了，也就勉強讓你保持神誌清醒，實在慚愧。”
葉雲飛不由得咂舌，這位天海大師還真是善良，為了救自己，居然把所有的庫存都用上了。
“好了，別墨跡了。”馬雷舍夫把喝空了的酒瓶塞回口袋，又重新開了一瓶：“小夥子，我們仨對你已經無計可施了，你自己也應該做好最壞的打算。黑市裏的議會已經做出決議，要對你進行放逐——這是為了黑市裏所有人的安全，希望你能理解。”
葉雲飛慢慢點了點頭：“可以理解。你們怕我這種情況會傳染，對吧？”
“是這樣的。”馬雷舍夫說話很直接，也很幹脆：“黑市議會決定，先把你和你的朋友送到放逐之林，在那裏你們可以自由活動，但不能出來。”
“我和我的朋友？”
“對，你的朋友屬於‘密切接觸者’，黑市議會擔心他們身上也會發生變異，所以要跟你一起送走。修女已經把他們帶到林子那邊去了，我們倆負責把你帶過去。”
“謝謝你們。我自己走過去就行。”葉雲飛吃力地爬了起來，變粗後的胳膊腿實在很難適應。
天海和馬雷舍夫緊緊跟在他後麵，似乎是怕他逃走，或者是身體狀況突然惡化。
葉雲飛說：“如果我們在那林子裏死了會怎麽樣？會有人來為我們收屍麽？”
馬雷舍夫歎了口氣，說：“你猜你的屍體能在那兒保留多久？那裏有很多饑餓的怪物，別說屍體，就算是核廢料，對它們來說都是可口的食物。”
天海插嘴道：“你也不用太擔心，放逐之林裏有很多可以吃的植物，除此之外，動物也不少，你們可以靠打獵來維持生活。”
葉雲飛問：“對我們的‘放逐’會維持多久？”
天海答道：“目前是‘無期限’。”
葉雲飛忍不住抱怨道：“看來是想維持到我們死光了為止……”
三人邊聊邊走，來到了前麵一片茂密的針葉林前。這裏的樹多數是樟子鬆、北歐翠鬆和雪鬆，此外還零星長著一些山毛櫸。葉雲飛記得這類樹木上往往會長著菌類，食物不會太缺乏。此外，他還聽到了潺潺的水流聲，估計這林子裏還有小溪。照這麽看來，生存下去應該不是很難。
林地邊緣停著一輛越野車，正是譚雅和葉雲飛開來的那輛。
車外站著幾個人，為首的是譚雅，她懷裏抱著那個嬰兒。此外還有導遊阿蘭，主持人羅賓，以及那位穿黑衣的修女。
羅賓正哭喪著臉向修女求情：“為什麽要把我和阿蘭放逐？我們倆又不是他們的同伴！”
修女冷冷地說：“因為你們算密切解除者。”
“我都沒有直接接觸過那個人啊！”
修女哼了一聲，說：“那也一樣要把你放逐——因為你蠢。如果你當時好好保護三聖瓶，根本就不會發生後來的泄漏事故！”
羅賓沒詞了。
阿蘭指著越野車問：“車裏那倆人也跟我們一起嗎？”
葉雲飛往車裏一看，裏麵還躺著倆人，正是之前被煙霧擊中的保安。這倆人之前一個變成了幹枯的骨骸，一個被搞得渾身器官“分裂”，但現在都已經恢複了原狀，看來這三位“專家”還是有些手段的。
修女解釋道：“這倆保安也是密接者，我們已經設法解除了他倆身上的變異現象，不過不敢保證以後會不會再次變異。你們最好把他倆當成同伴，在放逐之林裏，說不準會遇上什麽情況，多一個人就多一分力量。”
馬雷舍夫過去插嘴道：“在放逐之林裏，雖然不缺少自然資源，但如果缺乏合作，也是沒法子活下去的。另外，這裏快要降溫了。這倆保安之前在西伯利亞當過獵人，他們在極寒天氣裏搞野外生存比你們更有經驗。”
黑市裏的人利用地熱資源和其他特殊技術，可以讓整個黑市區域的溫度變高一些，但離黑市越遠，溫度就越低，葉雲飛現在感覺自己吹口氣都能凝出冰花。
如果進一步降溫，說不定會被直接凍死。
譚雅問：“就這麽把我們扔在這兒麵對極寒天氣？好歹給點兒物資吧？”
修女說：“這輛越野車的後備箱裏，有給你們準備的壓縮幹糧和燃料，此外還有幾樣必需品，是我們仨從黑市議會那裏討來的。希望你們能省著用。”
葉雲飛感動地說：“多謝你們。”
馬雷舍夫搖頭：“僅僅是物資，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幫你們活下來……林子裏的被放逐者可不止你們幾個，比起嚴寒和饑餓，它們才是更危險的。”
葉雲飛敏感地察覺到，馬雷舍夫在這裏的用詞是“它們”而非“他們”。
如果變異者變異的程度過大，身上的人類特征大為減少，就會被稱為“它”。馬雷舍夫似乎是指林子裏的變異者已經不再適合被稱為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