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你在逃避什麽？

  “仇人？”


  朱紅麗聞言忍不住笑出聲來，“傻二哥，你怎麽會這麽想？這個年代，還能有什麽仇人？就算有仇，那也是利益上的，讓他找到你，也不能拿你如何。有法律保護，如果真有仇人找上門，也隻會幫你想起來往事，還能讓你有機會報仇，依然有百利無一害。”


  二傻用手套擦拭了一下雙手，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輕搖頭，“這事我得考慮考慮，等一段時間，如果還是這樣，什麽都想不起來，我再決定到底用不用這種辦法吧。”


  “這事還要考慮什麽啊？”


  朱紅麗用力的搖頭，“傻二哥，你自己捫心自問一下，覺得自己是個壞人麽？”


  “這個……”


  二傻思索了一陣子，才微微聳肩，“或許我不是什麽好人，不過應該也不會壞到哪裏去，失憶隻是忘記了一些東西，性格或許會有一些改變。但是很多時候，本性還是很難改的，一個十惡不赦的人，突然失憶就性情大變，變成正常人的可能性不太大。”


  “對啊！”


  朱紅麗丟下手裏吃剩的魚骨頭，一拍手掌，“傻二哥，既然你都不是壞人，在這個法治社會，你還怕什麽仇人？”


  不等二傻開口，朱紅麗就輕輕搖著頭，“傻二哥，你年齡應該要比我大上一些，也算小了，你得多為自己考慮考慮，也要替自己的家人考慮考慮。將心比心想一下，你如果突然找不到自己的親人了，會是什麽感受？你這麽一個大活人，就這麽失蹤了，你的親人又該有多著急？”


  “這……”


  二傻聞言，不由得伸出雙手捂住臉頰，緩緩低下頭去。


  見自己的話有了一些效果，朱紅麗接著說道：“傻二哥，其實你各方麵都很正常，一樣有欲望，一樣想賺錢，也希望自己能夠過正常人生活的。之前我還以為，你不和村裏人交流，是因為腦袋受傷有問題，不過如今看來，事情明顯不是這樣。上次那件事，我就看出來了，你不僅智商沒有問題，而是很多事情比一般人看得還要透徹。你不與村裏人來玩，隻是你潛意識的在保護自己，或者更準確的說，你是在逃避！”


  說到這裏，朱紅麗頓了頓，接著沉聲說道：“你到底經曆了什麽，我不知道，或許你自己也不清楚。可有些事，該要麵對的，早晚總得麵對的。逃避隻會讓事情越來越糟，而且你也根本沒辦法……”


  “我沒有逃避什麽！”


  不等朱紅麗說完，二傻忽然大吼一聲，猛地站了起來。


  朱紅麗被二傻突然大聲說話嚇了一跳，不過轉瞬她就再次鼓起勇氣，站起身直視著二傻，沉聲說道：“不，傻二哥，你在逃避！從來到這個村裏，你就一直在逃避，你不敢與人來往，不敢展現自己的全部實力，也不敢交朋友，不敢找女人，不敢過正常人的生活，隻能躲避在最偏遠的黑山溝裏！一直以來，你都在……”


  “不，我說我沒有……”


  二傻才大聲說出一半，朱紅麗就用更大的聲音打斷他，“傻二哥，你就是在逃避！你在逃避一切，包括想起過去！你現在要做的，不是否認這個事實，而是應該好好去想想，你到底在逃避什麽？”


  “嗬……”


  二傻冷冷笑了笑，輕輕搖頭，“或許你說得有些對，我的確是在逃避一些事情，因為我沒有身份，這村裏的人根本就不接受我。不管我做什麽，他們都會覺得我是個外地人，是個沒有身份的人，是村裏不安分的因素。可我沒有逃避過去，因為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什麽過去，就算我想逃避，也不知道該怎麽逃避。”


  “傻二哥！”


  朱紅麗輕輕擺手，“你用不著狡辯，正常人的生活就不該是這樣，就算忘記了很多，如果不是逃避，你也應該是去嚐試著接受。現在不是村裏人不接受你，而是你不接受大家，你根本沒有把自己融入這個小社會，而是將自己關在了一個封閉的空間。說句比較難聽的話，你現在就是把自己當成了動物園的猴子，總覺得自己是被關在籠子裏，將周圍人的眼光，都當成了惡意的審判。可實際上這籠子是你自己虛構的，周圍人的眼光大都也是善意的，是你一直在用最壞的虛擬結果去想事情！可很多事情，你連嚐試的勇氣都沒有，又怎麽知道結果是好是壞呢？你都不嚐試著去融入這裏，又怎麽會知道，這裏的人到底是善意還是惡意？”


  說到這裏，朱紅麗輕輕搖頭，“或許上次我大伯和劉家三嬸的事情，給本來就孤僻的你帶來了很大的傷害和心裏陰影，可村裏這種人畢竟隻是少數，絕大部分人，都還是淳樸善良的。比如救你的吳老婆婆，她就沒有任何想法，隻是覺得你可憐，就把你帶了回來。再比如說村裏的幹部，他們一樣沒有惡意，還想方設法，想幫你找到親人送你回去。你是個明白事理的人，怎麽能夠因為一件事情，就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呢？”


  “這個……”


  二傻沉默了一陣子，才微微點頭，“朱姑娘，或許你說得有些道理，我的確太偏激了一些。回頭我會聽從你的建議，去嚐試著和村裏的人接觸熟悉，不過私人生活的事情，我暫時還是沒辦法考慮。畢竟我還不知道自己過往，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擁有什麽，那些事情總得弄清楚再說。”


  “這樣不夠！”


  朱紅麗盯著二傻的眼睛，沉聲說道：“傻二哥，要想起過往，首先就要學會麵對。你自己的生活，是最重要的一環，隻有經曆了一些事情，才能真正喚起你內心最深處的記憶。如果你連最基本的都要逃避，那根本就於事無補。再說句不該說的話，如果你真的不幸一輩子都想不起來過去的事情了，難道你就打算這麽渾渾噩噩過一輩子，孤獨終老麽？年輕的時候或許你覺得無所謂，可你現在和吳婆婆住在一起，應該也看到了，孤寡老人的生活，到底有多艱難？要不是有你在，她活著就根本沒有一點快樂可言，根本就找到任何活著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