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人間最清醒
太上皇連忙解釋,挺慌亂的,而且一看就是慣犯了。
事實上也是如此,太上皇就是個人形萬艾可,處處留情,而且就喜歡勾搭江湖兒女。
楚擎也終於聽明白了。
做人嘛,最緊要的事便是要開心,就這句話,太上皇年輕的時候一直掛在嘴邊,算是口頭禪。
而楚擎剛剛說的話,幾乎是一樣的,那神態,都和太上皇年輕的時候大致無二。
太上皇還挺得意,看向楚擎問道:“你這孩子當真是像朕,那朕問你,做皇帝,圖什麽。”
楚擎給太上皇倒了杯酒,試探性的問道:“為國為民,開創盛世?”
太上皇嗬嗬一樂:“說真話。”
楚擎吞咽了一口口水:“名留青史?”
“說真話。”
楚擎一咬牙,豁出去了:“坐擁天下美人,享盡榮華富貴。”
太上皇再次開懷大笑,如同看到知音一般,越看楚擎越是欣喜。
要不說什麽樣的男人就娶就什麽樣的老婆,嫁入天家之前章慕靈是什麽樣子,楚擎不知道,他光知道現在這大姨是挺沒溜的,還擱那附和太上皇呢。
太上皇又是一飲而盡,擦了擦嘴:“沒錯,當年奪位時,朕就在想,要是成了皇帝,天下的美人都是老子的,想砍誰就砍誰,想要多少錢財就要多少,要不是為了這個,誰他娘的奪皇位。”
華妃又開始拆台了:“你要是不爭上一爭,旁人登了基,你哪裏有命在。”
“這話倒是不假。”太上皇歎了口氣:“可誰知登基後才知曉,這皇帝,不是人幹的。”
一提起這事,太上皇就開始止不住的吐槽了。
“天還未亮,就要上朝,想選個秀女,還他娘的沒錢,天災人禍不斷,奏折堆在案頭,好似永遠批複不完一般,早知如此,哪個狗日的會去奪嫡,一日下來,如同那三伏天的野狗一般,更是身心疲憊,躺在床榻上,便是妃子光著個腚老子都不想看上一眼,擎兒你說,這是人幹的差事麽。”
楚擎吞咽了一口口水,他還沒喝多,就算是喝多了,這話他也不敢接茬。
但是他可以確定,太上皇可能有點喝多了,一口一個老子,也不自稱朕了。
太上皇又樂了:“之後便給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老六老七老八叫到跟前,老子不是這塊料,這差事,老子不幹,你們誰來,搶吧,隻要莫要對兄弟動了刀見了血,用出真本事,去坐那龍椅。”
華妃笑道:“之後太上皇覺著佑兒差不了,也放出了風聲,說他身子骨不成了,禪讓了帝位。”
“不坐在那敬儀殿和議政殿中,這太上皇才是有滋有味。”太上皇越說越是得意:“朕,想睡到幾時便睡到幾時,想糟蹋誰就糟…想寵幸誰就寵幸誰,換了衣裳,想去遊玩便去遊玩,快哉,神仙也不換。”
楚擎豎起大拇指:“您真是人間清醒。”
這是實話,楚擎真心實意的誇讚。
一點都不錯,皇帝掌管天下,權柄最重,可守護這份權利也是要付出代價的,曆史上那麽多勤勉的皇帝,真的開心嗎,未必,當然,也有很多昏君,酒池肉林,可爽是爽了,龍椅保不住幾年。
再看太上皇,一看自己根本不是這塊料,甩手不幹了,誰愛幹誰幹,對外宣稱病了,自己想怎麽玩就怎麽玩。
華妃明顯也是個不在乎禮節的女人,給楚擎倒了杯酒,笑吟吟的問道:“知你心中困惑,章鬆陵雖是我大兄,卻也是個佞臣。”
“您…”
“我與太上皇,心裏和明鏡似的,你想不通為何本宮不幫章鬆陵說話,是麽。”
楚擎老老實實的點了點頭。
華妃的笑容略微有些變化,帶著幾分難言的複雜之色:“倘若你是女兒身便知曉了,及笄之年,親族便要將你送入王府之中,這些所謂至親血脈,隻是拿你當貨物,換取利益…”
話說到這裏,華妃微微搖了搖頭:“去了王府後,對本宮好的人,哪裏還是親族,而是太上皇,章鬆陵即便是我的大兄,卻如同陌路一般,說句不該說的話,孩子你是可知曉,倘若本宮失了寵被趕出宮中,去章府門外,章鬆陵會拿棍棒將本宮趕走,您信是不信。”
楚擎沉默了,答案不言而喻。
他聽明白了,人間清醒,不止是太上皇,華妃娘娘也是如此。
是啊,這樣的家人,為什麽還要在乎他。
從小就被當成利益交換的貨物,要是沒了價值,連陌路都不如,這也是世家女子的最大悲哀之處,關於這一點,華妃娘娘比誰看的都清楚。
抬起頭,看向太上皇,楚擎問道:“那您…您對章鬆陵,有感情嗎?”
“有,怎地沒有。”太上皇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樣說道:“在邊軍多年,便是一條狗,都有了感情。”
“可小子,必須要…”
太上皇打斷道:“你不說,朕心裏也清楚,不過你也勿要擔憂,朕問你,這章鬆陵,居於禮部右侍郎之位,對我大昌,有利,還是有弊?”
楚擎絲毫猶豫都沒有:“有弊,大弊。”
“朕再問你,這昌朝,是誰的天下。”
“天子的,太上皇,太子,昌家的天下。”
“昌家的龍椅沒了,誰是第一個屍首兩處之人。”
“是…是…”
“不錯,是我昌家人。”太上皇再次露出了看似豪放卻帶著些許睿智的笑容:“章鬆陵,對國朝有弊,這偌大的昌朝若是爛了,我昌家人,必死無疑,既如此,護著他,便是害了朕自己,害了朕的兒女親族,朕,會為了一個外人,害了自己性命,害了親族性命,害了我昌家,丟了大好江山?”
楚擎站起身,給太上皇倒滿了酒,心悅誠服:“小子楚擎願稱您為我大昌朝的臥龍鳳雛大聰明。”
太上皇哈哈大笑:“現在可是知曉了,為何佑兒登基後大肆剪除朕的親信之人了吧。”
“您是說…是您默許的?”
“不,是朕交代的,撤裁的這些人,都是朕在邊軍的親信,無甚本事,沒了官職,至少可做個富家翁安享晚年,若是高居朝堂,反而是害了他們,除了秦罡與武安,還有幾人,朕不許佑兒動他們,而這些人,可沒有章鬆陵。”
楚擎麵色大變:“可前段時間,尚書省與吏部,總是傳出我爹被撤裁的風聲。”
太上皇似笑非笑:“尚書省與吏部,是宮中麽,天子可曾親口說過,要撤裁武安?”
楚擎目瞪口呆,足足半晌,想要罵娘了。
那你們爺倆,倒是早特麽說啊!
“太上皇,那宮中的進項?”
“你除了章鬆陵,你補上就是。”
“我…”
“你若不補,便卸了千騎營副統領的差事。”
楚擎不明所以:“和我的差事有什麽關係?”
“你以為宮中的進項,都去了哪裏,千騎營探馬們的俸祿,可不是戶部給的。”
“原來如此。”楚擎一屁股坐在了繡墩上:“難怪沒聽說過宮中有什麽賺錢的產業。”
太上皇給楚擎倒了杯酒:“每個月,大致五萬貫上下,昭陽宮三萬貫,餘下,都送入敬儀殿。”
華妃沒好氣的說道:“都是給敬儀殿的,不過是有個名目罷了,咱昭陽宮,能用上千貫都算多的了。”
楚擎哭笑不得。
原來太上皇這邊的錢,都給天子了,而天子,用在千騎營和宮中的開銷。
太上皇和楚擎碰了一下碗,笑道:“和老九商議一番,隻要千騎營不再需宮中調撥錢糧,這章鬆陵,你不除,朕想個由頭幫你除了如何。”
楚擎苦笑連連。
原本,他是應開心的。
因為這一頓酒喝下來,他可以確定了,自己,已經立於不敗之地,而章鬆陵,立於必死之境,可涉及到千騎營花銷這一塊,確實是讓他麻爪了。
華妃奇怪的問道:“你這孩子,又不傻,既是對付他,就未想過他倒台之後,京中石料誰來接手嗎,還當是你有了定計,竟這麽魯莽。”
“靠!”楚擎一敲腦門,隨即一把從袖中抽出了一摞子銀票,數了五萬貫,直接拍在了桌子上。
“這是下個月宮中進項,太上皇,娘娘,您倆給章鬆陵換了,以後這昭陽宮的佞臣,我楚擎買斷了!”
老兩口子都眼睛發直,望著楚擎袖口裏那十幾萬貫銀票,太上皇吞咽了一口口說:“要麽,朕認為你義子如何?”
華妃不斷點著頭,就和八輩子沒見過錢似的。
事實上,兩口子的確見不著什麽錢,錢,都讓黃老四給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