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那你死一個看看
既然沒必要去慈安宮，湮玥打發走凝珠之後，就開始往回走。
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她轉身去了廊橋。
廊橋在皇宮的東南側，立於一片人工湖之上，蜿蜒曲折，雕欄畫柱，甚是精巧。
因是冬天，湖水結了一層薄冰，一簇簇枯萎的蓮葉折頭挺立，雖顯蕭瑟，卻別有一番意境。
湮玥倚欄而立，望著空蕩蕩的湖麵出神，發絲隨風舞動，眉眼凝結成霜，連帶著那份嫵媚都帶著冰凍的氣息。
五年前，她和瑾淵的第一個孩子就是在這裏沒的。
泓麟也是在這裏，被她裝鬼嚇得跌下樓梯，變傻的。
呼嘯的風聲穿過鏤空的雕花圍欄，發出低沉的嗚咽聲，宛如悲歌擊築。
恨意讓她的指尖深深的掐進實木圍欄，冰冷的絕美容顏逐漸扭曲，眉心那朵看不見的曇花，越發詭異妖豔。
背上的傷口似乎又崩裂了，如針紮般細密的疼，理智逐漸回籠。
收斂好情緒之後，湮玥對著虛空喊了聲“子隱”，子隱便出現在她麵前。
她的所有情緒，子隱都盡收眼底，心裏那個可怕的猜想越發膨脹，讓他忍不住開了口，“您是華妃娘娘嗎？”
如果不是，就不會來到這裏，既悲傷又憤怒。
湮玥翻身坐到欄杆上，笑得沒心沒肺，張開雙手往後倒，好像身後並不是冰冷的湖水一樣。
子隱的心跳漏了一拍，連忙跑過去拉了湮玥一把，湮玥就勢撞進了他的懷裏。
子隱猛的後退一步，不可置信的看著湮玥，呼吸紊亂，雙頰泛紅，想要訓斥又沒資格，嘴唇抖了抖，最終什麽都沒說。
湮玥本來隻想逗逗他，此刻卻哭笑不得，“你不會是喜歡上我了吧？或者你連舜華也喜歡？”
子隱忍住轉身逃跑的衝動，板著臉回道：“屬下沒有任何暨越的想法，望娘娘自重。”
湮玥撇撇嘴，再次坐到了欄杆，晃動著雙腿，一臉的鄙夷，“喜歡一個人，又不是什麽丟臉的事，有什麽好否認的，膽小鬼。”
子隱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鬆了又緊，緊了又鬆，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
喜歡一個人不丟臉，但是喜歡一個不該喜歡的人，是他的過錯，連承認都是一種褻瀆。
湮玥見子隱都快把腦袋埋進胸腔裏了，不想再逗他，正經的說道：“去查一下陸嬪，看她這兩個月有沒有什麽反常的舉動，也查查她和誰走得最近。”
想到陸嬪的突然猝死，以及之前十三個妃嬪的莫名死亡，子隱欲言又止的看著湮玥，腳步怎麽都拿不動。
他不是懷疑她，而是覺得她一定知道什麽。
湮玥不耐煩的擺擺手，“你先去查，如果真查到了什麽，我會告訴你的。”
“是，屬下告退。”子隱領命而去，剛走了兩步又頓住了，“皇上此刻應該在曇華宮等娘娘。”
湮玥興致乏乏，淡淡的“哦”了一聲，卻沒有離開的打算。
等子隱離開，湮玥就將另外保護她的七個暗衛打發走了，在沒有危險的時候，她可沒有被人監視的癖好。
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雪，淩冽的北風夾雜著雪花撲麵而來，沁心的涼。
晶瑩的雪落在結冰的湖麵，很快就白皚皚的一片。
肩上忽地一重，一件帶著餘溫的狐裘披風攏了過來，擋住了無處不在的風寒。
湮玥動了動僵硬的身子，扭頭看到瑾淵放大的俊臉，臉色便沉了下來。
抖落肩上的披風，起身離開。
瑾淵立刻拉住湮玥的手，微微用力，不讓她離開，他不知道自己哪裏又惹到了她，一顆心忐忑不安。
湮玥蹙著眉，滿臉不耐，“如果不想被打，就趕緊放手。”
人前裝裝樣子還可以，兩人獨處的時候，她對瑾淵越來越沒有耐心，連應付都懶得應付了。
瑾淵歎了一口氣，還是放開了湮玥，對著她離去的背影問道：“我要如何做，你才會原諒我？”
湮玥沒有回頭，連腳步都沒一絲停頓，一句話就粉碎了瑾淵所有的希望。
她說，“無論你做了什麽，都不值得被原諒。”
“即便是死，也不值得被原諒麽？”
這句話成功的讓湮玥停下了腳步，她笑著轉身，“那你死一個看看，看我會不會原諒你。”
話音剛落，瑾淵就毫不猶豫的縱身跳下了湖。
薄冰破裂，水花四濺，瑾淵並沒有掙紮，瞬間就沉入了湖底。
湮玥的心陣陣發緊，覺得瑾淵真是瘋了，想到他自己會武功，身邊又有暗衛，便沒怎麽擔心。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湖麵恢複到之前的平靜，而暗衛始終不見蹤影。
難道他過來的時候沒帶暗衛？
這麽一想，她半點猶豫都沒有，直接跳進了湖裏，好不容易把人從鬼門關拉回來，怎麽能輕易讓他這麽死了！
湖水冰寒徹骨，渾身的血液仿佛被凍住，手腳根本施展不開，她循著荷葉梗壓斷的痕跡往下，很快就看到了沉在湖底的瑾淵。
他平躺在湖底，雙手放於胸前，雙眸緊閉，一臉慘白，就好像……就好像一具屍體一樣。
這個想法嚇了她一跳，她趕緊拉起瑾淵，帶著他費力的往上遊。
剛出水麵，她就去試探瑾淵的鼻息，結果……氣息全無。
湮玥頓時慌了，她用力的推搡著瑾淵，他的腦袋耷拉著，隨著她的動作左搖右晃，人卻是沒有一點反應。
伸手搭上他的脈搏，氣得她用力的朝瑾淵的肚子上揍了一拳，然後直接放下他，飛身回到了廊橋上。
瑾淵再也裝不下去，也跟著湮玥上了廊橋，見她氣憤的往前走，趕緊上前擁住了她。
頭枕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耳鬢廝磨，“如果你不下來救我，我真的會死。”
熊熊燃燒的怒火忽然就滅了，僵硬的身體也軟了下來，嘴上卻不饒人，“要不是你還有利用價值，我怎會三番五次的救你。”
瑾淵像是沒聽到湮玥的嘲諷，自顧自的說道：“我算是死過一次的人了，你原諒我了麽？”
湮玥冷哼，“你我之間，本就沒什麽牽扯，不原諒你的，是舜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