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種子
建築公司的老板回來了，坐著的是一輛車身上滿是泥巴的拖鞋車。
下車的時候還滑了一下，險些跌倒，然後他就罵罵咧咧的朝這邊走來。
李成這時候正坐在那位小姨子的門口，手裏拿著一張過期的報紙，就像是給她看門一樣。
聽到停車的聲音，小姨子拉開門就跑了出來……
兩人就在離李成隻有幾步遠的地方嘀嘀咕咕的說了起來。李成裝作什麽也沒看見，什麽也沒聽見，隻是把報紙翻了個個繼續看著。
這老板認識李成，也知道當初工程的發包方就是以李成為代表的企業家協會。
這可是妥妥的甲方啊，是可以拿捏自己的甲方啊！
現在老板最擔心的是不是自己的小姨子得罪了李成，而不是什麽狗屁的小商店的事情。
估計是小姨子已經告完狀了，老板把小姨子劃拉到一邊，然後就幾步走到李成麵前。
“哎呀呀呀，不知道李秘書長大駕光臨，得罪了得罪了……”
李成放下報紙，仰頭看著他有些納悶的說道：“你哪裏得罪我了？”
老板愣了，“我……”
招標大會上人多，他隻是遠遠地見過李成。後來，他中標後和他對接的人都是蓄電池廠的人，他也不確定李成對他有沒有印象。
而李成對他還真的沒什麽印象。這次處理蓄電池廠的事情，李成盡量是按照正常程序來做的。
他主持工程招標以後，就把事情和錢都轉交給了蓄電池廠。這樣，李成的使命基本上就完成了。
後麵的事情自然由蓄電池廠的人來做，他隻要當好這個工會主席就行了。
他隻記得中標的這家建築公司的老板姓方，這家建築公司也有建築資質，其餘的李成還真的沒怎麽在意。
看到老板一臉窘態，李成問道：“你認識我？”
老板趕緊點頭，說道：“認識認識，招標大會上聽你講過話。”
李成“哦”了一聲，說道：“是這樣啊。”
“李秘書長，別坐這裏了，去我辦公室做吧！”
李成看了一眼那位小姨子，然後搖頭說道：“就在這裏說吧，這裏涼快。”
老板回頭看了一眼自家小姨子，喊道：“別愣在那裏了，趕緊去找你姐，就說來領導了，讓食堂多加幾個菜。”
李成隻是笑了笑，也不多說什麽。
老板又回頭說道：“李秘書長，咱們這裏條件有限，您多多擔待，就在我這裏吃頓便飯好不好？”
李成沒說行也沒說不行，隻是指了指旁邊的一張馬紮。
老板把馬紮拿到李成對麵，然後坐了下來。
於是，李成開啟領導關懷模式，對他來了一番噓寒問暖。
就在老板覺得李成這人十分和善，也十分平易近人的時候，李成畫風一轉，突然說道：“你是不是拿自己手下的工人不當人啊？”
“啊？”老板懵了。
“你剛才說甲方的工程款撥付的還算是及時，可我怎麽聽說你給工人發工資不及時，能拖就拖，能扣就扣，你這樣是不是太過分了些。”
“我、李秘書長，你聽我解釋……”
李成將卷成筒狀的報紙一揮，說道：“你不用解釋了，你拖著工資不發，然後你家小姨子把屋子裏那些東西賣高價，然後賒欠給工人，等發工資的時候一塊扣下。”
說到這裏的時候，李成停了一下，看到老板沒有狡辯，就知道工人們說的都是事實。
“我說，方老板，你這件事做的不地道啊！”
老板汗顏，自己老婆和小姨子做的事情他都知道。
他也知道這樣做不合適，可一直就是這樣，這些工人都是來自於貧窮落後地區，也一直都沒有反抗，他也就默許了小姨子和老婆的作法。
“按道理來說，我不應該管你們公司內部的事情。但是，你看你手下那些工人，幹著這麽重的工作，吃的那麽差，還要受你小姨子的壓榨，你就不怕他們哪天火了造你的反嗎？”
方老板摸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說著“害怕害怕……”
李成哼了一聲，說道：“我看你是不害怕。要是我們也這樣幹，估計早上我們都不敢出門，出門就要挨磚頭。”
“李秘書長，你說的對，我們一定改……”
“怎麽改？”
老板又是一愣，“怎麽改？”
李成報紙筒一揮，說道：“是啊，你們怎麽改啊！”
方老板嗯嗯了好一會，也沒有想出來怎麽改。
李成一指屋門那邊，說道：“我早就給你想好了，這裏麵的東西便宜點賣給工人，你發工資及時點。還有，發工資這件事和在這裏買東西不要牽扯到一塊。”
方老板點了點頭，心說這都好辦。
李成又說道：“最重要的是，夥食一定要弄好，一個星期出去采購一次，你們能吃到什麽新鮮蔬菜？你們就不怕吃了腐爛食物拉肚子嗎？”
方老板的臉抽抽了兩下，心說把夥食搞好了，自己這邊的利潤就少了。
現在建築行業不好幹，自己能攬到工程都是因為自己要價低啊！
不過，這次攬到的工程算是好的了，沒有其它的費用，自己可以多賺幾個錢。
因為李成他們是公開招標的，比較透明不說，還頂住了各方大佬各種形式的打招呼。所以，方老板這次攬到工程的時候，沒有花費其它的費用。
至少，沒人管他要回扣。
沒人管他要回扣，是因為組織招標的是企業家協會。但錢是蓄電池廠的，這樣，雙方相互監督，相互製約，反而沒了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怕自己掙得少是不是？”
李成換了一副語氣，好像又很關心他的樣子。
方老板不會再上當了，他怕李成畫風突變，自己的心理又受打擊。
“不是不是，主要是以前沒有想到這些事情——”
李成知道他不是沒想到，而是想到了不做。
於是，李成又說道：“方老板，你今天看到這裏隻是一片鹽堿灘，隻有蓄電池廠這一家企業。我告訴你吧，這就是種子，一顆剛剛種下的種子。”
方老板看向鹽堿灘，心說就是什麽種子在這裏也不可能發芽。
李成繼續說道：“用不了幾年，這裏就會遍布工廠。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你懂不懂啊？”
方老板想想也是，隻要這裏有了第一家企業，以後說不定就會有第二家第三家——
這道理我懂，可跟我有什麽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