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七章 斷頭將軍
“張繡！”
正打算奮戰的嚴顏，昂起頭來睜著一雙赤紅的雙眸看向張繡，但是憤怒、戰意，卻已經消退了。此刻他的，格外的平靜。
眼前這個人男人雖然刀槍入庫，放馬南山，但是天下卻流傳著這個男人的傳說。
嚴顏號稱有【萬夫不當之勇】，但自負絕不是張繡的對手，更何況張繡與典韋形影不離。
“匹夫。如何敢直呼明公名諱？”典韋勃然大怒，雙手放在腰後，便打算抽出月牙戟，上前去將嚴顏殺了。
在此之前，他其實挺佩服嚴顏的。但是為尊者諱，嚴顏不過州將而已，怎麽敢直呼張繡名諱？
“彼各為其主。大兄不必動怒。”張繡伸手阻攔了典韋，然後抬起頭來誠懇對嚴顏說道：“嚴將軍。我敬重你驍勇善戰，今日於萬軍從中承諾。若你肯歸順朝廷，封侯拜將，總督萬人。如何？”
能讓張繡心動的人才，天下也是不多了。嚴顏便是其中之一。真巴蜀大將，驍勇善戰。
如今嚴顏已經窮困，正是勸說嚴顏歸順的好時機。
嚴顏聞言沒有任何猶豫，抬起頭來昂首對張繡說道：“我侄都戰死了，我嚴顏怎麽會還不如我侄子？？？？”
說到這裏，嚴顏怒目嗔道：“我州隻有斷頭將軍，沒有投降的將軍。”
張繡正待說話，嚴顏便用自己的大刀，很是別扭的摸了自己的脖子。然後拄刀而立，嗔目看向張繡，任由傷口處噴出大量的鮮血，漸漸沒了氣息，但是他的身軀卻仍然屹立不倒，氣勢衝天。
看到這裏，便是典韋也收起了心中的憤怒，對著嚴顏發出了一聲歎息。
張繡臉上露出愕然之色，他向來禮賢下士，收降文武無數，沒想到卻在嚴顏身上吃癟了。
張繡隨即抬頭看向了嚴顏身後的四五十位士卒，對於這些士卒，他也是欣賞的。
能隨著嚴顏一起殺出城來，做最後一搏的士卒，都是忠義之輩。如今剩下的四五十人，更是精英中的精英。
張繡歎道：“嚴將軍真是忠義之輩，我十分佩服。你們為人，我也很是中意。你們.……”
張繡的話還沒說完，嚴顏麾下的最後四五十人，便接二連三的拿起了手中的兵器，摸了脖子。
有一個士卒，拿著一把缺口無數的斬馬刀，奮力的割開了自己的脖子，慘不忍睹。隨即向前撲倒，睜著一雙眼睛漸漸死去。
張繡縱然是刀山血海走過來的，卻也覺得十分滲人。
張繡沉默了許久，然後轉身對典韋說道：“人各有誌，不可強求。下令。將嚴顏的屍體收斂，還有認一下到底是誰是他的侄子。一並送回嚴家安葬。賜嚴家黃金一百，不可怠慢。違令者，殺。”
“諾。”
典韋低頭看了一眼嚴顏的屍體，輕歎了一聲，嚴肅拱手應諾道。
隨即，張繡抬起頭來看向前方閬中城，說道：“派人去告訴城中的守將，若還敢據守城池，抗衡我朝廷大軍。人人誅族。”
“諾。”一名親兵應諾了一聲，親自策馬向城中喊話。而隨著嚴顏戰死，城中精銳喪失殆盡，守城四位將軍無奈，隻能開城投降，迎接張繡入城。
張繡也沒有忘記瓦口關守將楊懷，派人去通知負責監視楊懷的徐庶去了。
不久後，張繡的大軍接管閬中城池。張繡本人率領典韋以及眾多帷幄大謀臣，以及親兵萬人入城，接管了嚴顏的府邸，與文武來到大廳內坐下。
大軍從漢中南下巴中，盡管繞過了米倉關，但都不算大勝。唯有占據了巴中，才是大勝，才是大實惠。
張繡大馬金刀而坐，嚴顏身死的一幕隻是歎息一聲而已，就被喜色取代。他轉頭四顧，發現除了麵癱臉荀攸與戰功最高的高順之外，都或多或少的都露出喜色。
“我已經據有巴中，孫堅雖來。無能為也。”抒發了心中喜悅之後，張繡又笑看了一眼高順，說道：“此戰高將軍摧破嚴顏，勢如破竹。取巴中功為第一。我當上表天子，厚加賞賜。”
“多謝明公。”高順的臉色沒有動容一分，隻是躬身行禮而已。
諸將見此都是善意的朝著高順點了點頭，包括樊稠、胡珍等人。以前在董卓帳下，董卓會故意挑起將軍們不合。
張繡卻是不會，而且高順的本事大家都是知道的。
今天大破嚴顏，更是被他們看在眼中。高順功勞第一，厚加賞賜，他們都很服氣。
隨即，張繡以荀攸暫領閬中城，安撫人民。以沮授為監軍，把嚴顏軍中的老弱都遣散回去鄉裏務農，精壯留下，作為預備役士卒。
“既然巴中已經被我攻取，也不急一時。大軍隨我南下已經數月，也應該修整一番。順便探聽一下四方動靜。”
張繡伸出雙手輕快的拍了拍膝蓋，笑著對眾人說道。
“諾。”
眾人笑著應諾了一聲。
……
張繡下令沿江下寨，以抗衡孫堅。
其中甘寧、周瑜一萬五千人南下取了江州戰船，沿著水路向東而去，據守的地方乃是最遠，白帝城。
趙雲次之，率軍萬人守備巴東。
吳班次之，率軍五千人守備涪陵。
吳懿最後，率軍五千人與益州刺史閻圃，守備江州城。
這些地方不是沿江重鎮，就是險要之地。
甘寧、周瑜乘船之後，順江而下，乘風破浪，很快就到達了白帝城。
白帝城是江中島嶼上修葺的一座山城，乃當年公孫述修建。不適合大量軍隊駐紮。甘寧雖然是個水賊，但所督兵馬卻是來自於北方，擅長步戰。
周瑜五千人是水軍，但卻也不敢與孫堅爭鋒。二人商量了一陣之後，便決定舍棄江中的白帝城，
在長江岸邊立下水寨。
周瑜有點擔心。
剛剛入夜，中軍大帳內點上了兩盞油燈，周瑜歎了一口氣，放下了手中的書冊，英俊的臉上露出了憂慮之色。
周瑜乃儒將，先不說平時，哪怕是在軍中，也是手不釋卷，一有空便會看書。
“將軍你有什麽擔心的事情嗎？”一名親兵從外走了進來，問周瑜道。
這人的年紀比周瑜大上幾歲，容貌舉止，並非是平民子弟。
他叫周芳，乃是周瑜的同宗，不過論輩分是周瑜的侄子。因為沉穩可靠，被安排在周瑜身邊輔佐。
周瑜聞言笑著抬頭看了一眼周芳，點頭說道：“卻是瞞不過你。”說到這裏，周瑜從坐上起身，雙手負在背後來回踱步，臉色凝重道：“甘寧乃大將，有萬夫不當之勇。但是我卻擔心，他血氣上湧與孫堅強戰。要知道，我們這點兵馬，隻能起到阻敵之用。如果與孫堅的水軍正麵交戰，十死無生。”
周瑜雖然年輕，但是大將已成。
張繡在北方縱橫，步騎稱雄，但是到了這南方與吳越舟船爭雄，卻並非是張繡擅長的。
朝廷水軍極少，有一支鎮守黃河。剩下的獨苗就是他麾下五千水軍，而且應該比不上孫堅水軍。
張繡也知道的極為清楚，這才命諸將沿江據守重城、險要之地。若是有與孫堅硬碰硬的實力。
大可以命甘寧為帥，都統大軍來到這白帝城，直接截斷長江了。
周瑜自然知道甘寧驍勇善戰，但是之前沒有與甘寧怎麽接觸過，怕甘寧莽撞。
與周芳說了一番緣由之後，周瑜便再也坐不住，打算去跟甘寧通通氣。
就在周瑜披了一件外衣，打算出大帳的時候。一名親兵從外走了進來，說道：“將軍。甘將軍來了。”
“快請進來。” 周瑜有些驚訝，但很快沉住氣，說道。
“諾。”
親兵應諾了一聲，轉身下去了。留下周芳一人在帳內伺候。不久後，甘寧從外快步走了進來。錦帆賊，如今是萬人大將，龍行虎步，氣勢極強。
“甘將軍。”
“周將軍。”
二人拱手見過之後，各自坐下。甘寧快人快語，便從懷中掏出了一張信件，遞給了周瑜，說道：“特來向周將軍請教如何據擋孫堅。”
周瑜驚訝，周芳則是彎腰對甘寧行了一禮，將信件取過來，交給了周瑜。信上的字跡，很是熟悉。
內容很簡單：“將軍雖為帥，其實乃將也。周瑜雖為將，其實帥也。”
周瑜看了之後沒有半分喜色，反而有些惶恐，拱手對甘寧說道：“我年輕見識淺薄，怎麽可以為帥呢？”
“周將軍不必妄自菲薄。人們都說大司馬有【識人之明】，乃是伯樂。他既然這麽說了，那麽周將軍自然有獨到之處。我願意聽從將軍調遣。”
周瑜還是覺得不妥，但是既然甘寧都這麽說了，他無可奈何隻能接受了。他抬頭認真對甘寧說道：“既然如此，我便與將軍計畫一番。”
“還請周將軍指教。”甘寧很認真的拱手一禮道。
他沒有半分不服氣的。在張繡帳下久了，他的眼界也開闊了。張繡麾下能人異士，多如牛毛。
年輕如法正這樣的人，都是謀主。張繡竟然這麽相信周瑜，那麽周瑜也一定有過人之處。
而且甘寧與周瑜一起沿江而下，見周瑜將水軍訓練的極為不錯，心中也是信服的。
“明公讓我們這些部將，據守重城、險要。用意是要我們放孫堅精銳過去，而襲擾孫堅後勤。孫堅當然也知道。他要麽真的敢直接率兵西上，進入巴蜀，直接下船步戰，支援閬中嚴顏。要麽就會率領大軍圍困我們水寨，到時候請甘將軍率兵擊退孫堅。”
周瑜胸中已經籌謀許久，一番話脫口而出道。
“若。”甘寧昂首挺胸，轟然應諾。
他覺得有些唏噓，想他甘寧號稱【錦帆水賊】，沒想到現在做了一個步軍大將。
“不過還會發生第三個可能。如果嚴顏迅速被大司馬攻破。明公的大軍可以自由在巴中大地上行動。孫堅就不敢率兵西進，隻能在江麵上搖旗呐喊了。”
周瑜說到這裏，臉上泛起了少許笑意。
雖然張繡的手中目前沒有騎兵，但是步軍悍戰，而且大軍十幾萬。孫堅就算再凶狠，也得考慮一下，下船步戰，能不能戰勝張繡。
而且張繡占據了巴中，孫堅進入巴蜀之後，就隻能去幫助蜀中的劉焉。到時候，張繡在巴中訓練水軍，孫堅那是進的來，出不去了。
總而言之，隻要張繡快速攻破嚴顏，孫堅便無能為了。
“我明白了。”甘寧籌謀的能力，當然比不上周瑜。他可沒有考慮這麽多，聽了周瑜一番分析之後，頓時心悅誠服。
之後甘寧對周瑜很是客氣，周瑜也不是驕傲當然，很是誠懇對待甘寧，似乎不知道甘寧以前是做水賊的。
這更讓甘寧服氣，雙方情好日密。
兩天後。探子來報，說是孫堅率領戰船無數，沿江逆流而上，已經到達白帝城附近。
甘寧連忙以主將的身份下令，關閉水寨大門，閉而不戰。
誰敢言戰者，殺無赦。
而後甘寧與周瑜披甲佩劍，來到了水寨的營門之上，觀看江東水兵的雄壯。
“真是精銳。”
不管甘寧還是周瑜，望見江麵上無數的戰船，都是動容，繼而露出了凝重之色。
孫堅本來就是一個極為了不起的人，步軍、騎兵，都能指揮，驍勇善戰。退守荊州之後，則發揮所長。建立水軍。
正所謂【以吳越之舟船，抵擋北方的騎兵】。
在無數的戰船之中，一艘戰船的甲板上。
“孫”字旌旗迎風而舞，隨著波濤搖晃。孫堅身披鐵甲，身後綠色繡袍翻滾，站在甲板上，穩如泰山。
身旁蒯越穿著寬大的黑色袍服，腰間掛著大劍，謀士佩劍，也是淩厲。
“張繡沿江布防，確實是老辣。”孫堅左手按劍，抬起頭來觀看前方水寨，輕輕一歎道。
既有對張繡用兵的歎息，也有對水寨內的人的歎息。
孫策與周瑜交好，他以前還將周瑜抱在懷中逗樂被。哪知道，現在周瑜卻為張繡做爪牙，為虎作倀。
前方消息往來不斷，張繡什麽意思，孫堅當然也知道。
“主公，意欲何為？”蒯越對孫堅拱手一禮道。
“乘風破浪，直往巴中，救嚴顏。”孫堅大手一揮，臉上露出霸氣，猛銳舉世罕見。
“諾。”
蒯越很是服氣，拱手應諾了一聲，傳下了命令。
於是孫堅的數千搜戰船，便在周瑜、甘寧的眼皮底下，直接往巴中而去。
救嚴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