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章 子龍智勇

  趙雲聞言有些驚訝，但思索片刻後，卻笑著搖頭道：“不要輕舉妄動。”


  “大兄，這是為何？”夏侯蘭心中一愣，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啊。這可是對方部將打開城門，迎接他們入城。大兄竟然還是不動。


  這已經不是普通的沉穩了。


  “賢弟應該知道。閻行將軍在隴西郡，就是被薑囧設計騙入城中的。要不是閻將軍智勇，恐怕就死在城中了。”


  趙雲輕輕搖頭，說道。


  “而且賢弟你不要忘記了，我們當初也是用這個計謀，騙了馬騰，讓馬騰在上邽城內損兵折將。”


  “但這與隴西郡不一樣啊，也與上邽之戰不一樣。”夏侯蘭明白了趙雲的顧慮，卻也是解釋道：“上邽之戰，我們兄弟齊心協力，足可斷金。隴西郡馬騰已經經營多年，有忠臣也不稀奇。但是這個郭汜為人狹隘，如今又是“亡國在即”，他屬下部將人心浮動，也是理所當然的。”


  “賢弟怎麽知道，郭汜就沒有一兩個忠心的部將呢？”趙雲抬起頭來，笑著反問道。


  夏侯蘭一時語塞，隨即一時氣急，脫口而出道：“大兄，難道是畏敵呼？”


  說完夏侯蘭就後悔了，恨不得煽自己一個耳刮子。他大兄人稱“常山一條龍”，怎麽會畏敵呢？


  “大兄。我說錯話了。”夏侯蘭卻也誠懇，立刻拱手低頭道歉道。


  趙雲稍稍搖頭，笑著說道：“我與賢弟，是少年時候的交情。你心直口快，我又怎麽會不知道呢？”


  隨即，趙雲眸光銳利之餘，卻也有智慧，氣魄且沉穩道：“賢弟啊。你見閻將軍橫行西方，眼熱戰功。又見閻將軍在隴西一戰，識破了薑囧的計謀，將計就計，得以入城。卻沒看清楚，我們這裏與他們情況不一樣。”


  說到這裏，趙雲站了起來，雙手負背來回踱步，笑著說道：“馬騰已經將全部精銳人馬都集中在了冀城，隴西郡兵馬其實普通，又隻有五千人。閻將軍識破了薑囧計謀，便可以膽大將計就計。”


  “而郭汜這裏的兵馬，卻是極為精悍。乃是他的西涼舊部的老底子。又有一萬人。”


  “我如果入城，中計，與他酣戰。我未必輸，但就算贏了，也是會傷亡慘重。”


  說到這裏，趙雲頓了頓，又沉聲道：“目前大司馬在街亭與馬遠對峙，一旦大司馬突破街亭，便要南下進攻列柳城。我們到時候的兵力，接近十萬。四麵合圍，不用戰鬥，郭汜可能就要潰敗了。”


  “而且列柳城，也可以作為一個據點。吸引馬騰、韓遂援兵來救，到時候我們可以擊破救兵。”


  “總之。等大司馬一到，列柳城十全必克。我們現在攻城，勝負未知。這買賣怎麽做，豈不是一目了然？”


  夏侯蘭聽了之後，不由心服口服。拱手誠懇道：“大兄，真是思慮周祥。我魯莽了。”


  趙雲笑了笑，將案幾上的【孫子兵法】撿起，然後交給了夏侯蘭，說道：“賢弟，你要多讀兵書，從總體考慮殺伐。等未來有一天，你也不用做我的副將。我向大司馬保舉你做個領兵校尉。”


  “諾。”夏侯蘭斂容接過了兵書，拱手應諾。


  便在這時，有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繼而兩名親兵，帶著一名趙雲不認得的士卒從外走了進來。


  “哪位是趙將軍？大司馬已經攻破街亭，馬上就要南下列柳城。請趙將軍繼續按兵不動，與大司馬匯合。”


  這名士卒從懷中取出了一封信，看了看趙雲與夏侯蘭說道。


  趙雲二人對視了一眼，夏侯蘭取了信件給趙雲觀看，趙雲看了之後，臉上笑容更甚。和氣士卒說道：“壯士一路辛苦。”隨即，他對親兵使了個眼色，親兵會意，立刻帶這名士卒下去了。


  “大兄。”夏侯蘭臉上佩服更甚，對趙雲拱了拱手。


  大兄真智將也，並非隻是好勇鬥狠的勇將。
……

  深夜，列柳城城南。


  “郭”字旌旗在城門樓上，迎風飛舞。


  一團巨大的篝火熊熊燃燒，照亮了這一片的城頭。城池上甲兵林立，矛戈森然。


  郭汜、劉選二人按劍立在城頭上，觀望趙雲大營的動靜。隨著時間過去，二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將軍。看來那趙雲是不會來了。”劉選歎了一口氣，對郭汜拱手說道。


  這當然是二人的計謀 。


  趙雲是智勇雙全，郭汜也是老辣狡詐。如今局勢，對馬騰漸漸不利。張繡雖然被攔在街亭之外，但是郭汜覺得張繡多半是能突破的。


  張繡這個人實在是太可怕了，郭汜畏懼之餘，對於張繡的戰鬥力，那真是信服的很。


  如果張繡真的突破了街亭，下一個目標就是列柳城。郭汜還猜測到，馬騰可能是不會來救他了。


  坐以待斃，不如奮力一搏。


  如果他能將趙雲殺在列柳城中，再驅動大兵吞了趙雲的大營，局勢便產生好的變化。


  漸漸對馬騰、韓遂有利。


  趙雲是一根撬棍，可以將局勢翻轉。


  但是趙雲也不好對付啊。


  “趙雲乃萬人敵。自從在涼州做將軍之後，斬將奪旗數不勝數。但沒想到，卻如此沉穩。”


  郭汜雙拳緊握，手指甲幾乎要插入肉內了。他在顫抖，內心被恐懼填埋，張繡一旦突破街亭，便是他的死期了。


  “把火滅了。”郭汜憤然一揮大手，然後下了城牆，翻身上馬，向城內府邸驅馳而去。


  他要去喝酒，喝個爛醉。再在女人的肚皮上，馳騁有一番。


  恐懼不可抑製，唯有刺激可以暫時覆蓋恐懼。


  他真的不想死啊。


  人嘛，越恐懼就越會發生什麽。


  五天後的中午。


  郭汜府邸內，在三個美妾的環繞之中，郭汜臉色鐵青的在酣睡。這段時間，他已經酒色過度，掏空了身子。


  “將軍。大事不妙。北方出現了大批的匈奴輕騎。旗號是【張】。”一名親兵顧不得什麽了，誠惶誠恐的闖了進來。


  郭汜病中垂死驚坐起，驚恐的看著親兵，幾乎尖叫道：“你說什麽？”


  不久後，郭汜匆匆穿上了衣服，披上了甲胄，帶著數十親兵來到了北城牆上，觀看城外。


  他本來鐵青的臉色，青中透著慘白。前方數萬匈奴人鋪散開來，隨意的在走動，輕鬆愜意。


  “張繡攻破街亭了！！！！”郭汜渾身的力氣，就被抽幹了。這天下能有匈奴輕騎作為兵力的人，隻有張繡一個了。


  他斬了左賢王，扣押了匈奴大單於、右賢王，設置朔方刺史部，天下人都知道了。


  不僅是郭汜，城牆上的士卒、部將也都驚恐了起來，隨即席卷了整座城池。


  郭汜並非是好人，也沒有張繡撫恤士卒、屬下的誠心。他走的是董卓的老路子，以強勢鎮壓軍中。


  西涼兵軍紀敗壞，部將人心不齊。


  張繡到了，郭汜敗亡，也就不遠了。


  又過了兩天，張繡終於到達了列柳城外了。如今他的大軍，立下了好幾座大營。


  東南西北各一座，華雄則率領數萬騎兵，屯紮在西北方向，以作為側翼的防備。


  大營是現成的。張繡率領五千親兵進入大營之後，便帶上了典韋與文臣們一起來到了中軍大帳內盤橫。


  “城中情況如何？”張繡坐好之後，看向了先到達這裏的甘寧，沉聲問道。


  如今的甘寧，沉穩了許多，而已意氣風發了許多。在劉焉帳下，他被同僚排擠。


  在張繡麾下，他與同僚關係算不上好，但也不壞。每一次他派人去取軍需物資，也沒有受到為難。


  在張繡這裏，有本事就能混的開。


  甘寧的心中，對於張繡非常的感激，也很慶幸當時做的決斷。


  “城中有士卒，不斷的翻越城牆來投奔我們。從他們的口中得知，目前城中上下離心。恐怕用不了幾天，郭汜就自己敗亡了。”


  甘寧臉上露出少許笑容，眼中閃爍著輕蔑之色。身為大將，卻約束不了自己的士卒。


  這個郭汜，還號稱是什麽“西涼宿將”？不過是普通水平而已。


  錦帆賊，內心還是驕傲自負的。


  “明公，可以寫信，射入城中。讓郭汜速速敗亡。”法正拱手，建議道。


  “嗯。主簿速速去辦。”張繡輕輕點頭，轉頭對蔡瑁說道。


  “諾。”蔡瑁應諾了一聲，立刻下去準備小吏去了。


  “可惜了。”不久後，眾人散去。張繡負手來到了帳篷門處，眺望列柳城方向。


  如今的郭汜，隻是個手拿把掐的廢物罷了。他最大的價值是吸引馬騰救援，然後來個圍點打援。


  但是馬騰不來，為之奈何？

  可惜。


  蔡瑁辦事效率還挺高，在天黑之前，弄了數千隻箭信。張繡派人射入城中。


  城中，郭汜的府邸。


  郭汜與幾個小妾一起躲在屋子內，飲酒享樂。一名親兵匆匆走了進來，將一份信交給了郭汜道：“將軍，這是張繡射進來的信。”


  郭汜聞言右手一抖，酒碗中的酒水灑了一些。他心疼的立刻將酒喝了個幹淨，搖頭道：“不看。”


  “這！！！”親兵驚愕，隨即匆匆離開了。


  郭汜這個樣子，已經是躺平挺屍了。哪怕是親兵都是將軍的心腹，這名親兵也已經動搖了。


  “哈哈哈哈！！！”郭汜忽然縱聲大笑，笑聲淒厲。在幾個美妾驚愕的眸光中，郭汜撕碎了一名美妾的衣裳。


  郭汜恐懼無比，後悔無比。


  怎麽就有沒有預料到張繡這個小子，竟然有今天的出息？他平日裏自付聰明才智，卻不如華雄那個蠢貨啊。


  華雄就與張繡稱兄道弟，私交極好。現在張繡位極人臣，華雄是心腹【主騎將】，加官進爵，封侯拜將。


  富貴榮華，顯赫一時。


  而他則是日薄西山，生命已經可以用時辰來計算了。


  “當初我應該救張濟的，應該救張濟的啊。”郭汜腸子都悔青了，但是後悔又有什麽用呢？

  張繡能饒了他嗎？張繡會饒了他嗎？

  “啊啊啊啊！！！”郭汜發出了野獸一般的嚎叫聲，恐懼與慌張填埋了他的內心。


  當夜幕降臨之後，注定的結果發生了。


  城外的張繡兵馬不動，城內的郭汜部將就已經先亂了起來。哪怕是較為忠心的劉選，也反叛了郭汜。


  眾將沒有串聯，卻彼此很有默契的打開了四座城門，派人去四座張繡大營請降。


  而部將們沒有忘記郭汜，他們不約而同的發兵衝入了郭汜的府邸，在一處臥房內，抓住了瑟瑟發抖的郭汜。


  郭汜睜著一雙醉眼，木然的望著眼前自己的部將、士卒們，冷的瑟瑟發抖。


  “諸位。可否給我一件衣服？我冷。”郭汜木然說道。


  “你頭與身體就要分家了。還怕什麽冷？很快就會過去了。”一名將軍冷笑了一聲，當即揮手，親自與其餘將軍一起，押解了郭汜一起，往北城門，去投奔張繡而去。


  在城中發生動亂的時候，張繡就已經被典韋叫醒了。要不然他自己是醒不了的。最近心寬體胖，睡眠很好。


  他洗了把臉，穿戴整齊坐在帥坐上等待了許久後，典韋從外走了進來。


  “明公。降將押解了郭汜進來。”典韋躬身一禮道。


  “嗯。讓他們進來。”張繡點了點頭，然後從案幾下取出了一個木頭匣子，這是裝首級用的。


  不久後，典韋從外帶著一隊親兵走了進來，並按劍立在張繡身邊，虎視眈眈。


  降將們已經經過搜身，且被卸掉了兵器。但他們沒有任何不滿，押解了郭汜進來之後，立刻伏倒在地，拜見“明公”。


  “嗯。今夜諸位將軍有功無過，以往的事情，我既往不咎。你們且下去休息。對於你們的安置，明天再說。”


  張繡對於這些降將，還算和顏悅色道。


  “多謝明公。”降將們正誠惶誠恐，聞言頓時大喜過望。一口唾沫，一個坑。張繡的信譽，天下聞名。


  他們安全了。


  典韋對親兵們使了一個眼色，親兵們立刻帶著這些降將下去了。


  典韋心中看不起這些降將的，全部都是背主之賊！！！


  他也知道張繡是不會用這些降將的，不過張繡向來大度，應該會給這些降將一些田產，做個富家翁。


  張繡抬起頭來，目視郭汜，眸光極為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