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七年之癢?

  有多長時間,她再也沒有在他身上看到他對她的在乎,哪怕是稍稍在意的神情?

  長得讓她感到比兩年的婚姻還要漫長,長得讓她痛徹心扉。


  伊一雙手牢牢地以保護姿勢抱著小腹時,她看見司宸那張除了極大的恐懼外什麽表情也沒有的煞白的臉;她聽見他急切而嘶啞的嗓音沉沉地喊了她“一一”;他把她抱起來往外衝。


  這是伊一第一次看見司宸驚慌失措的模樣,自相識以來。


  驚訝得讓她感到恍惚。就好像在這次婚變之前她對他的愛是如此虔誠地深信不疑,但他卻動搖了這份信念。伊一眼裏的司宸擁有壓倒性的從容遊刃氣度,無論何時。


  明明上一刻還對她冷若冰霜至刻薄,下一秒卻又露出這樣的表情?

  失神隻是一會兒,疼痛讓她的意識隻專注在孩子身上。伊一緊緊地攥住司宸的衣衫,她太害怕了,害怕孩子有什麽事。


  司宸久違的懷抱,溫暖的胸膛,安心的氣味,都讓她好想落淚。


  阿宸,如果我保護不了孩子怎麽辦?!


  這一刻,伊一忘記了就在摔倒前還持續著的種種不好,忘記了司宸的冷落,忘記了他對她的羞辱;這一刻,她感到他和以前一樣,在她身邊,獨寵著她。


  “阿宸。”她埋首在他胸前,低低啜泣。


  司宸的動作明顯頓了頓。有道目光從上方注視她,伊一聽到司宸在她耳畔沉沉說:“我們去醫院。”聲音淡而不再冷。


  她被司宸單手抱在懷裏,車子以猶如子彈般的速度駛離別墅。


  “阿宸,這樣開車很危險的。”伊一從下方虛弱地抬頭,她還不忘提醒他這樣開車不對。


  司宸俊美的眉心蹙緊,心如油煎的劇痛和懊悔卻好好地掩飾在麵不改色的表情下麵。


  他沒有低頭看伊一怎麽樣,下顎幾不可察地輕蹭了一下她額頭,用聽不出情緒的低音說:“別說話,很快就到醫院了。”然後把她護得更周密。


  伊一咬著下唇,她的意識開始模糊沉重,思考和說話的力氣全無。


  如果,如果這不是她做夢就好了……


  在徹底沉入黑暗之前,她這樣想。


  遇到司宸之後,這是伊一三年來首次因為意外而躺倒在病床上。在這之前,她甚至連一般的小感冒和低燒都沒有過。


  司宸有著大多富家子弟常見的弊病,比如說華麗麗的少爺脾氣。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同時具備“隻要願意就可以把任何事做到最好”的優質才能,哪怕隻是照顧人這種原本不可能由他這種貴少爺做的事。伊一和他在一起之後就再也沒生過病便是最佳例證。


  散漫甚至有點玩世不恭的宸少,心細如發到可怕的程度。他對伊一了如指掌。生活習慣、興趣愛好、身體狀況、偏愛什麽、鍾情什麽。涼了要添衣,夜露重時不能在花園散步,吃不得辣……於是,他把伊一照顧得好到不得了。


  兩人剛開始在一起的那段時間,伊一對他對自己了如指掌到如此精準程度感到很是難為情。


  雖然彼此是共同一體、親密無間的夫妻,可是如果丈夫對自己的月事問題掌控得比自己還要精準,這實在不是一件會讓女人覺得舒坦的事。


  那時候,司宸對伊一的難為情根本不以為意。他眼裏帶笑,輕輕蹭著她臉頰,吐氣如蘭:“一一,你沒聽過一句話嗎,彼此深刻了解是愛的前提。嗯?”


  那時候,伊一在他帶笑的注視下囧著臉,對這有點流氓味道的愛語卻無以為駁。


  彼此深刻了解是愛……的前提嗎?

  伊一曾經以為,她是了解他的。她了解他愛她的心,這便足夠了不是嗎?但現在呢?她迷亂了。


  堅信能夠長久的深情,是什麽令它在轉眼間變質?!


  伊一在雜亂的夢境中醒來,身邊空無一人。


  司宸不在!


  這個認知讓她心頭升起窒息的滯痛感。


  隨即,警鈴大作。


  她霍地半抬起上半身,雙手本能地覆上小腹,眼睛死死瞪著該孕育著一個小生命的部位。


  母性是人世間最神奇的感情之一,是能夠創造奇跡的感情之一。


  不用告知,隻是這樣撫摸著,感受,伊一便知道她的孩子還在。


  沒事!保住了!


  安心的同時幾乎落淚。這是一個準媽媽對孩子本能的深愛。


  伊一虛軟地躺回去,無限寬慰。


  阿宸不在!她黯然地想。


  他送她來醫院,他抱著她,對她說“我們去醫院”——他說我們!而不是“我送你去醫院”。


  隻有伊一能夠理解兩句話裏感情的微妙不同。但也恰恰更讓她難過。


  難道依然隻是她的錯覺?他對她說“我們”,卻把她一個人扔在醫院?


  陽光出奇的好,整潔的病房太過安靜反而越發讓她清晰的感到自己內心的黯然空洞。


  伊一不知道司宸怎麽了。毫無預兆的、突然之間就變了樣,他開始對她冷落。


  事情的起始似乎是在數月前。一開始他隻是對她沉默。無論她做什麽或說什麽他隻一言不發地看著她;有時候她夜半醒來,在朦朧的視線裏會發現他盯著她看,深沉的眼神包含太多情緒。


  然後便是拒絕她對他的好,偶爾的搭腔總是帶著細刺,不尖銳,但足夠讓她不是滋味。他開始整夜整夜呆在書房或者去客房睡也不願意回他們共同的臥室。


  俗話說七年之癢,他們的婚姻才兩年,才剛剛開始,他就要對她厭倦了嗎?

  伊一不是沒有努力過,她渴望和司宸談談,她想知道怎麽了。總該有個理由原因不是嗎?可司宸從來沒有給過她機會。他不願意談,他冷漠地轉身離去。


  如果一段婚姻出現第三者,那麽不是丈夫生活作風有問題就是妻子不合格,伊一確信自己的丈夫生活作風沒有問題。他們的婚姻若被第三者插足,司宸絕不會這樣浪費時間跟她耗著。那麽問題是出在她身上嗎?是她做錯什麽了嗎?

  她這樣問司宸的時候,司宸留給她的依然是冷漠的背影,對她的言語諷刺卻是一次比一次刻薄,甚至出現了昨天深夜那一番難以置信的人身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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