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紅紫難辨
在後宮之中,皇後就是最高權力的代表,她不僅是後宮之長,更是整個王朝的半個權力象征。
因此所有嬪妃,無論是否受寵,見到皇後都要行君臣之禮。
每到節慶,所有嬪妃都要向皇後請安祝賀。如果有嬪妃無視皇後權威,或者有僭越之嫌,皇後就有權利進行處罰。
這種等級製度不僅是由皇後來維持,朝中大臣也都是維係者。
禎祥帝初期,高太後扶持禎祥帝多年,盡管管夫人名義上早已經是太子妃,也已經行了太子妃的實,但是,禎祥帝登基六年多來,管夫人仍然是管夫人,並沒有在禎祥帝登基時被立刻冊封為皇後,皇後之位仍然空缺無人。
在這種背景下,後宮的最高權力並沒有交給太子妃管聰來管理,而是仍然掌握在主持政權的高太後手裏。
當然,包括管夫人在內的所有內宮的嬪妃們都要安分守己,如有越禮者試圖一步登天,除了高太後之外,大臣們也會出麵聲討。
今天的朝議很快就要輪到討論冊封皇後的事宜。
禎祥帝首先就本次冊封皇後事宜做了簡要說明。
“山高而不崩,則祈羊至矣;深淵而不涸,則沉玉極矣。
天不變其常,地不易其則,春秋冬夏不更其節,古今一也。
蛟龍得水,而神可立也;虎豹托幽,而威可載也。
風雨無向,而怨怒不及也。貴有以行令,賤有以忘卑,壽夭貧富,無徒歸也。
冊封皇後一事,乃母儀天下之重,不可大意矣。
故謹之則大臣捧列位夫人,以明鑒其貌,其德、其品、其能也,乃至其禮、其義、其仁、其智、其信也。
今朝麵堂授,公之於眾矣。
呂國雖地闊,而萬裏有疆,五嶽雖高,而不會崩塌。
此乃成全者,唯我大呂臣民一心,萬眾勠力也。現由左相要固賜表鄭夫人冊封書。”
高太後聽了禎祥帝的安排,立刻感覺到出了差錯。
哪裏出了差錯呢?
原來他在宣讀各夫人冊封書之前,應該由禮部尚書管濤,宣讀冊封皇後的內宮規則。
高太後聽到在朝議冊封皇後的程序裏,禎祥帝有意刪除了這項程序,心中大為惱火。
禎兒啊,你居然敢私自更改我們事先約定的朝議議程?居心何在?
對於高太後來說,當年她本人被冊封皇後時,就是先宣讀學習這個內宮規則的。
因此,這個冊封皇後的議程,是必須安排在前麵,然後才能安排宣讀冊封書的。
因為,這個規定中,就涉及到其家庭成員犯罪,被冊封對象是要受到牽連。
並且這一項,按照現代語言表述,叫做一票否決。
從這一點來看,禎祥帝確實是有意回避了這一議程。
因為他最清楚,管疆的犯罪事實,已經影響到了管聰夫人參與冊封皇後的權利。
這很明顯是在袒護管夫人。
對於禎祥帝來說,他知道這樣做高太後是不會吭聲的。
因為在此之前,在管疆革職查辦的問題上,他已經向高太後做出的妥協。
他所期盼的就是在管夫人立後問題上,高太後也能禮讓於他,妥協於他。
這就是當時高太後懷疑禎祥帝順從她意願的直接原因。
言外之意就是,禎祥帝向他母後妥協在前,幫襯管夫人在後。
禎祥帝向你讓出了一步,難道你作為母後不應該做出妥協也來讓他一步嗎?
高太後想,隻要延續了她當年冊封皇後的習慣,朝堂之上拿出冊封皇後的內宮規則,就完全可以剝奪管夫人被冊封的權利。
現在看來,自己低估了禎兒冊封管聰為皇後的堅強決心和頑強意誌。
她心中充滿了矛盾:現在立刻糾錯,那就是自己不講信譽在先。也不知道會鬧出什麽花樣來。
因為,禎兒妥協在先,而自己要堅持己見,那麽,不但會落得個不通情理的罪名,還會失去太後的尊嚴;假若選擇默認,任由禎兒擺布,那就意味著違反朝綱,當然也會失去做太後的麵子。真是左也不是右也不對。
幸虧自己還沒有出手,也就是沒有騎上老虎,要是出麵阻止的話,那就一定會出現騎虎難下的不利局麵。
既然你不阻止禎祥帝,任其發展那就違反了朝綱。那麽,接下來的事情就更加可怕——或許禎兒還會借助於原來的由頭,做出更令她吃驚的舉措來。
假若到時候禎兒掌控了朝堂全局,那麽,自己的侄女鄭祿榮就很有可能被淘汰,管疆的女兒管聰就有可能晉級皇後寶座。
高太後向來對曹夫人不報太大的希望。
一是老臣曹承及其三個兒子的德行不夠好,名譽太糟糕;二是曹夫人的品行與威望能難與鄭夫人和管夫人相比;三是禎祥帝從內心裏也並不看好她。
假如真的出現了這種意外的結果,苦心經營多年的努力,不就付諸東流了嗎?
高太後私下想,不行,必須就此刹閘。
然而,她的話還沒有來得及出口,禎祥帝又安排了下一個環節。
於是,她隻好作罷。
因為,這朝廷之上總得不能給大臣看出他們母子的破綻來吧。
“奉天承運,皇恩浩蕩。今朝堂冊封皇後一事公之於眾。公布人鄭祿榮鄭夫人,妙齡花季,相貌端莊,名門出身,家室固正,禮儀周全,才藝超群,品質義正,仁愛慈祥,氣質高貴,操行規範,嚴守朝綱,為後宮之表率。有輔助聖上之功,母儀天下之能。……宣讀完畢。”
這是要固的聲音,洪亮而又圓潤,頓挫而又優雅。高太後聽了十分滿意,因為是表述侄女之事,她聽得格外仔細,隻怕落下隻言片語。
所以,她現在早已經把糾錯之事放在了腦後。
畢竟自己執政多年,根基紮實,底氣十足,料想禎祥帝會把握有度,自己深淺,知其要害。
“聖上,臣有話要講。”
高太後仔細一聽,這是禮部尚書管濤的聲音。
看來這種場合下,管濤出麵說話是再適合不過了。這個該死的管濤,怎麽這個時候才敢站出來說話呀?真是一個窩囊蠢豬。
“愛卿免禮,有話請講。”
其實,此時此刻最希望有人出麵講鄭夫人話的人就是禎祥帝。
因此,禎祥帝忽略了管濤的問話,他隻希望高濤多給鄭祿榮提意見提問題,這對於管聰來說至關重要。
禎祥帝給管濤留足了講話的時間。
“聖上在上,太後在上,臣冒昧問一句:宣讀冊封皇後規則一事,理應在前,這,這鄭夫人的冊封書都宣讀完畢了,還要不要宣讀冊封皇後規則?”
管濤向前一步,給禎祥帝和高太後施過禮之後,緊張地看著朝堂之上,有些不高興地問道。
按說這個時候聖上主持朝議,自有他的安排,管濤不該在這個時候出麵問話,對於禎祥帝來說,特別是問了不該問的話,說了不該說的話。
出於對職責的效忠,他還是一字不落地走了這個過場。
他認為這樣做下來,自己就不算失職失責了。
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他這一問,就像一把利劍直戳進禎祥帝的胸口。
高堂之上的禎祥帝,一聽這個管濤如此不知尊卑,膽大妄為,心火怒燒,氣急敗壞。
“管濤聽好了,人主之患在於信人。信人,則製於人。人臣之於其君,非有骨肉之親也,縛於勢而不得不事也。
故為人臣者,窺覘其君心也無須臾之休,而人主怠傲處其上,此世所以有劫君弑主也。
這些話想必你一定明白。無需我過多解釋了吧?”
禎祥帝言外之意是,你管濤太多管閑事了。朝廷之上隻有遵從和服從,哪有隨便窺測君主意圖的人,你就隻管認真做好服務和侍奉就好了。
正當高太後想要力挺管濤之時,禎祥帝又一統朝綱理論出來了,直指管濤要害。
管濤馬上退到原位,臉色紅紫難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