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惡疾
麵對琳琅滾燙的情意，宋景然這次沒有躲避的地方，但他並沒有去回應。
這一晚，兩人靠在一處相伴到了天亮。等到琳琅醒來時，她的身上多了件衣服，原本是靠在師父肩頭的，什麽時候變成了睡在床上的。她揉揉了酸澀的眼睛，外麵已經大亮了。
她出了這邊的屋子，又多了三個病人，大田子和宋景然正忙著處理那些病人。琳琅的困意消失得無影無蹤，她趕緊上前幫忙。記錄脈象，記錄身體狀況，熏屋子，送藥，送水，幫忙艾灸。一刻也沒閑著。
病人一多，藥就顯得有些短缺了。宋景然寫了個單子托人帶了出去，幸好家裏就是開醫館的，他們也存了不少藥，這次能夠用得上。現在隻希望疫病不要擴散出去。宋景然又留個條子讓人給捎帶出去了。
宋景然入太醫院十幾年，也跟著接觸一次疫病。那次規模比這次大，不過當時派去的大夫有幾十名，從那次他就積累了經驗，沒想到沒過幾年又遇上了。這一次病人沒那麽多，但隻有他一個人支撐，幸而身邊還有小姑娘幫忙。
看著她情緒高漲，充滿活力的樣子，身上的疲倦突然減少了幾分。他不能在這裏倒下，遇到再大的困難都必須要迎上去。
宋景然靠著門板略休息了片刻，很快又投入到救治中了。
“師父，有的高熱，有的寒顫，有腹瀉、嘔吐，還有身上出現紅色的斑塊的，為什麽這些症狀都不盡相同？”
“每個人的體質有差異，病情表現出來也不一樣。你要時刻留意，還有若不小心接觸到了病人的嘔吐物或者糞便、尿液的話一定要多洗手，隨即要用艾草熏身體。”這些經驗都是上次積累的。
琳琅點頭答應，她又問：“這些人得的到底是什麽疫病？”
“傷寒。”
這種疫病在那些看過的典籍裏就有記載，現在她還背得出裏麵的一些句子。現在的恐懼都是多餘的，必須去戰勝它。她和宋景然說：“師父，我們一定能成功的。”
“但願吧。”
第二天一早，宋景然需要的那些藥材就送進來了。
他們收留的這些病人，有兩個輕微的已經痊愈，家人來接的時候，宋景然特意交待過：“回去把家裏所有的衣物都要蒸煮一遍，然後屋子也要用艾草熏過。飲食上最好分開。這些防治的辦法希望你們幫我多宣揚宣揚。”
那戶人家對他們再三感謝。
有治好的，當然也有治不好的，年紀大，本身體弱的，連續幾天腹瀉都有可能要了命，更何況還是幾種狀況突發，體弱的哪裏受得住。第三天時那個老奶奶最終還是走了。
琳琅細心照顧了幾天還是沒能挽回老奶奶的性命，她很受打擊，一度也變得非常消沉。宋景然安慰她說：“你沒做錯什麽，打起精神來。”
“一條鮮活的命就這樣沒了，是我沒照顧好她。”琳琅十分自責。
“鮮活的命？算不上吧，她送過來的時候情況就不好。老人家活了六十四歲了，走得不算早，你要想開一些。沒時間悲傷，還有那麽多的病人需要照顧。”
的確，現在連悲傷都是奢侈的，忙碌很快就淹沒了琳琅。幾天下來，她從當初的活力四射，到現在動作明顯遲緩了好些。
病人的數量又多了幾個，但依舊隻有他們三個來照顧。大田子能幹些力氣活，醫治上的事就隻有宋景然和琳琅來照顧。
後來在琳琅和大田子的雙雙勸導下，宋景然總算去睡了一下午。他醒來時又去換琳琅休息。
轉眼間琳琅來此已經有八天時間了，八天裏她沒能睡好一次覺，病人最多的時候到達了三十一個，當第三十一個病人來時，那天她和師父兩個各守一間屋子，一天一夜都沒曾合眼。
村子的人按照宋景然的吩咐進行了嚴格的管控，宋景然又交給了這些村民如何預防的辦法，讓他們用艾草熏屋子，教他們蒸煮衣物。死者的東西要一律焚燒，不留半點。
可為什麽病人還是越來越多。宋景然有些焦頭爛額，再增加下去，隻怕光靠他們師徒二人是無論如何也照顧不過來了。
大田子後來閑聊時與宋景然道：“村子封了幾天，村裏已經打了好幾次架了，眼看著有些守不住了，據說昨晚就有偷偷跑出去的。”
宋景然臉色一變，他道：“隻怕這樣發展下去，事情會到了無法控製的地步。到時候不是你我能夠照顧過來的。這事瞞不了，得向上麵匯報。”
“哪個上麵？”大田子一輩子都沒去太遠的地方。
宋景然說：“先報縣衙，再到府衙，最後肯定說不定要讓太醫院派人下來。另外還得召集一些民間大夫過來幫忙。不然病患一多沒有足夠的大夫的話病人得不到醫治就隻有等死。”
大田子詫異道：“要驚動這麽多人？”
“這是疫病，不報上去的話。憑著村裏這些人是控製不了了，得做好最壞的打算。你去拿紙筆來，我要寫信一封，然後你想法幫我帶出去。”
大田子聽說忙去幫宋景然準備紙筆。
琳琅給一個病人擦了身體，那些汙穢之物讓她胃裏翻滾了好一會兒，後來幹噦了一通什麽都沒吐出來。
宋景然走了來與她道：“你去睡會兒吧。”
“我沒事的，師父。”她又要把臉蒙上時，宋景然從衣袖裏拿出一個藥瓶來，然後將藥瓶交給了琳琅。
“心裏難受的時候就含兩粒吧，它會讓你好過一些。”
琳琅接了他給的藥，果然含了兩粒，熟悉的冰片和麝香的氣味漫了出來，琳琅說：“這是師父做的逍遙丸？”
“對，你倒識貨。”
果然感覺要舒服些了，宋景然和她說：“再這樣發展下去，隻怕我們兩個也支撐不了兩天了。我已經寫了信請求支援，希望能引起他們的注意。也希望能召集一些有仁心的大夫過來幫忙。”
琳琅道：“我沒想到會這樣艱難。”
宋景然歎息道：“疫病爆發得迅速，結束起來沒那麽容易，我們得做好萬全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