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你錯了
盧嘉點燃了爆竹，隻聽見了嘭的一聲巨響，爆竹很快就爆開了，琳琅不防，慌忙之餘她自己捂了耳朵。
剛進宋家的那個除夕夜，師父擔心她害怕這些劈啪聲，還替她捂耳朵來著，想起這些猶曆曆在目。要是能永遠那樣就好了。此時她多想回到幾年前的那個除夕。
琳琅站得遠遠的，看著盧嘉將一個個的爆竹點燃，不知不覺間淚水已經模糊了眼眶。仰望夜空，被層層厚雲覆蓋，根本就看不見星星。刺冷的夜風拂來，像是刀子一般地刺骨。她的臉上漸漸有了濕意。
心裏的那些落寞和委屈，在聲聲爆竹中卻被擊得粉碎。其實她一點也不堅強，她害怕被忽視。就像那可悲的前世，她一直被人冷遇，這一世好不容易遇見了自己的光，卻偏偏還是抓不住。
盧嘉後麵才發現了琳琅的不對勁，他走到琳琅身邊，關切道：“今晚上挺冷的，賀姑娘怎麽不進屋去？”
“沒事。”琳琅自己都沒察覺到她的嗓音又多麽地暗啞。
最近總是很容易傷感，很容易矯情。琳琅討厭這樣的自己。
“你這樣還叫沒事啊……”盧嘉說著就要轉身進屋，打算去把宋景然給叫出來，然後琳琅卻抓住了他的衣袖，朝他搖頭說：“不必了。他現在對我躲避得很，在他眼中我就是個無理取鬧，目無尊長的人，何必再去惹他不高興。”
“賀姑娘，你錯了！”
“我哪裏錯呢？”
盧嘉有些著急，他說：“欸，三言兩語也和你說不清。不過興許我能安慰你幾句，就看你要不要聽了。”
琳琅詫異，兩人去了西廂，在尋常用來堆放藥材的一間屋子裏停下了步子。琳琅坐下後，盧嘉站在旁邊和她道：“論理這些話也不該我這個做下人的來講，隻是見老爺那樣折騰自己，我心裏也難受。你們的事，我是知道的，所以賀姑娘也不必對我隱瞞什麽。其實說到底也不是什麽天大的事，不過就是差著輩分麽，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但就因這個輩分成為了束縛老爺的枷鎖。他心裏有姑娘來著，不過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所以表現出來就成了冷漠。他現在不敢麵對你，也是人之常情，但請賀姑娘千萬不要誤會他。”
“這些是他和你說的？”琳琅大驚。
盧嘉道：“和我說了一些，其餘的我自己也能猜到。老爺他是個頂好的人，對那些因為生病卻沒有錢看不起病的人很好，對身邊這些人更是沒話說。就說我吧，當初我也是因為病得要死了，被家裏人拋棄，要不是老爺撿了我回去，然後治好了我的病，現在我早就成了孤魂野鬼了。他對賀姑娘也是沒得說的。說是因為賀家的恩情選擇照顧姑娘，可是他不這樣做，別人也不會指責他。賀家是對他有過施飯之恩，可那點恩情他早已經償還完了。當初他入太醫院後，不是沒上過賀家的門。他是心裏有愧接了你來家裏親自照顧。這些年來，他對你可謂是關懷備至。”
“我知道他很好，也知道除了他不會再有人對我這樣好了。隻是他最近對我總是不理不睬，心裏不舒坦罷了。有時候想人為什麽要長大呢，長大了，什麽都變得不一樣，我也反思過自己。那些話或許就不該說，爛在肚子裏一輩子也好。那時候就錯了啊。要是沒說出口的話，也不會這樣受傷。”說到委屈的時候琳琅又眼圈一熱，眼淚差點就滾落而出。
“賀姑娘，其實老爺他內心的掙紮和痛苦並不比你少，你一定要相信這一點。”
琳琅怔住了，知道這些就夠了。知道師父和她一樣痛苦過，掙紮過就夠了。她的本意是想讓師父獲得幸福，師父對她的冷漠不是因為討厭她，她心中釋然。琳琅擦了擦臉上的淚痕，接著苦笑道：“謝謝你和我說這些。”
“賀姑娘自己想明白呢？”盧嘉感到有些詫異，他心裏還準備了好些話，這才開了個頭啊。
“我是太死腦筋了，其實沒什麽想不明白的。和過去說再見吧，明天是新春第一天，我再不會讓師父為難。”琳琅說完這一句就起身離開了。
放下心中的這些冤屈，在爆竹聲聲中，琳琅也睡得很香甜。舊的一年已經過去了，那些不好的心情也即將過去，不管命運將帶給她什麽，她都會微笑麵對的。
盧嘉早起後就看見宋景然坐在中堂發呆，盧嘉驚詫：“老爺昨晚守歲呢？”
“是啊，反正也睡不著。”宋景然守在火盆邊坐了一夜。
盧嘉感到有些歉意：“老爺應該把我叫醒的，哪能讓老爺一個人守著。”
“行了我年紀大了，睡眠差一些。你們年輕該多睡。”
“老爺也沒大幾歲，怎麽就老呢？還要幾個月您才三十。”
“都三十了啊。”宋景然有些頹然，果真三五年也不過一瞬間的事，他不再是當年那個愣頭青了。
“而立之年，老爺您早就事業有成，早就立起來了，所以別想那麽多。”盧嘉盡量想著安慰的話。
兩人正說著琳琅就出現了，她的興致看上去很高漲：“師父，過年好啊。”
宋景然聽見這聲音，他猛然抬頭看去，卻見琳琅穿了一身紅衣裙，梳著簡單的發辮，發中戴了一枝珠簪。此刻正對他眉開眼笑。她的笑容那麽燦爛，好似春天裏的暖陽，又似夏日裏的涼風，直直地照進了他的內心。
宋景然向她點頭微笑：“過年好。”
琳琅同樣也向盧嘉問候，盧嘉與琳琅同樣互道新年，又暗忖，賀姑娘那點別扭看樣子是真的完全好了。新年新氣象，大家就該和和氣氣地過日子，想到這裏，他臉上的笑容也就更加燦爛起來。
回頭宋景然給了琳琅一串新錢，那是他早就準備好的壓歲錢。琳琅也大方接過來。她知道了師父和她一樣受著熬煎，但她是最希望師父過得幸福的那個人。她要想自己的快樂帶給他，不會再讓師父心裏難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