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孤獨
宋景然察覺到琳琅的情緒有些低落，他有些詫異，低聲問她：“你怎麽呢？為何聽上去有些幽怨？”
“沒什麽。”許多話縈繞在心中已經說不出口。
“難道是為了那繆雲雷不肯叫你一聲師姐，你不高興呢？”
琳琅否認道：“在師父眼裏我就是個不懂事的小孩子嗎？您之前總是叫我小姑娘，可我早就不是小姑娘了。我也不和他爭什麽師兄師姐，他將來才是真正能傳承師父醫術的人，我不過一個小小醫女，現在連行醫的權利都沒有，不過白頂著您是我師父的名頭，到頭來什麽也幫不上忙。”
“你還說這樣的喪氣話？小公主的病難道不是我們共同治好的？”
“我……到頭來不都是師父在拿主意麽？之前我可是束手無策。”
小姑娘有情緒，宋景然偏生不知道她的情緒從哪裏來，莫非她是真的在吃繆雲雷的醋？宋景然伸手來輕輕揉了一下琳琅的頭發，像以前一般和琳琅說：“你們都是我徒弟，對你我可是從零開始教導的，雖然後麵也收了他，但對他醫術上的指點可不多，隻是覺得他這個人品格還不錯。隻有你是我一手帶出來的。我所會的都教了你，你還不滿意嗎？”
“師父，我不是真的想爭個高低什麽的，他叫不叫師姐本來就沒關係。師父，作為您的徒弟，隻想看到您能幸福。”
“幸福？你是說我現在過得不幸？”宋景然不解。
“倒也不是。隻是覺得師父很孤單罷了。”琳琅說出了這句話。
宋景然聞言笑了笑，他又說：“我孤單？我哪裏孤單，最近這段日子每天累個半死，耳邊小孩子的哭鬧聲不絕於耳，哪裏就孤單呢。”
“師父知道我在說什麽。”琳琅低下頭去，她的目光落在了宋景然的腳上。夜色茫茫也看不清她師父鞋子的顏色，她給做的那雙鞋子他到底有沒有穿過。
“小姑娘，你管得太多了。這些不是你該操心的事。”
“關心師父的終身大事難道也錯呢？我雖是您徒弟，可也是最希望師父能獲得幸福的那個人，您來京城這些年獨闖到現在，苦了，累了，連個像樣的家都沒有。每每想到這裏我就替師父難過。”
“我可沒你說的那樣淒慘。小姑娘，你不用擔心這些的，住到這邊院子裏人難道不是我家人？老韓、盧嘉，還有秦嫂子母女他們都是我的家人，你也是啊。雖然你現在搬出去了，可你是我看著長大的。”
宋景然語氣溫柔，琳琅不由得抬頭看向了他，曾經相處的日子悉數都回到了腦海裏，那一幕幕讓她仿佛又回到了從前。他是頂溫柔的一個人，剛來的時候還害怕他，現在想想真可笑。師父他就是現在世上對她最好的那個人了。那種無條件，不求回報的好。他的溫暖彌補了她兩世的孤苦。
她身陷他給的溫柔裏，心中才生出了那些背德的情愫。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秘密，她會抱著這個秘密活下去。
“傻丫頭，雖然我不知你的煩惱從哪裏來，但我作為你的師父還是想寬慰你幾句，有些事強求不來，不如就順從命運吧。”
琳琅愕然，她沒有回應什麽。
宋景然繼續道：“現在的處境我也沒什麽不滿的，謝謝你替我考慮那麽多。”
“師父幸福就好，這是我最大的願望了。”
“這也是我的願望，小姑娘，這一輩子你經曆了太多的痛苦，但我依舊希望將來你能獲得幸福。當初把你送進宮是權宜之計，但我向你保證過，不會讓你一直深陷其中。裏麵的紛爭複雜，稍不留心很有可能被牽扯進那些爭鬥的漩渦中，你隻是個局外人，不能做無畏的犧牲。為那些人和事犧牲是最不值得的事。你父母與我有恩，我想要好好報答他們的恩情，對你的未來自然也要替你考慮好。”
“師父已經替我考慮得夠多了，您該考慮一下自己。”
宋景然笑了笑說：“當初的小姑娘真的長大了。不過以前的你就很沉穩，十二歲的時候就那麽的小心敏感，有著超乎年齡的沉穩。你是個聰明的小姑娘，知道我在說什麽。”
年齡和身份成為了橫亙在兩人跟前的一道鴻溝，琳琅邁不過去。她師父一生光明磊落，不僅醫術出眾，更是醫德高潔，隻要接受過師父治療的，就沒有對他不稱讚的。師父的這一切是他努力了十幾年爭取來的，她作為師父的徒弟該替他維護著這些名聲，她不能毀了師父的未來。
因為考慮得太多，所以很多時候她顯得有些懦弱，不敢開口，不敢表達。隻要能望著他的身影，對賀琳琅來說活就已經滿足了。
兩世加起來她也沒有活太久的年紀，但師父卻是這兩世裏遇見的那個她最珍惜的人。就因為太珍惜了，所以她才懦弱。
一陣風吹來，琳琅意識到她師父還在病中，便催促著她師父去休息。
宋景然點頭說：“好，我去睡，你也早點休息。別想太多東西。”
“是，我謹記師父的教誨。”
宋景然輕輕地拍了一下琳琅的肩膀便轉身離去。
望著他遠去的身影，不知不覺間，感覺眼淚已經模糊了雙眼。她什麽時候變得這樣敏感脆弱的？或許在那個下雪的季節踏進宋家的那天起，她就已經變成這樣了。
為他洗手做羹湯。琳琅一點也不排斥，天不亮就起床，做他愛吃的粥飯，她也將自己的溫柔都給了這個對她有恩的男人。
西廂還是記憶中的樣子，她的手拂過書架，摸了摸桌上的那個被標滿了穴位的銅人。又隨手抽出一本書來翻了幾頁，最後提了筆在窗下的紙上留下了一幅新的蘭花圖。
宋景然早起就出去了，琳琅還是秦媽媽那裏知道的事。
秦媽媽也跟著抱怨道：“老爺也真是的，不肯在家好生歇息，這裏才好一些，又跟著去太醫院了，他也太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了。難道太醫院就他一個大夫，其他的都是吃白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