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我怎樣
邵明珠從父親的書房出來，她的臉上並無許多喜色，一直緊蹙著眉頭。跟前的丫鬟浣香忙上前關切道：“老爺又訓小姐呢？”
邵明珠搖搖頭，她說：“他要是訓我的話，隻怕心裏還要好受一些。”
浣香也不敢言語，她跟著自家小姐去了太太房裏。
明珠的大姐邵掌珠回來了。邵太太正和大女兒說話，明珠的外甥女正在屋裏跑來跑去的。小女娃見著了姨媽一頭就跑了過來，然後抱住了明珠的大腿，奶聲奶氣地說：“二姨，陪我玩。”
明珠哪裏有心情陪外甥女玩耍，她蹲下身來和小女娃說：“乖妞妞，二姨改天再和你玩耍。你先和丫鬟們玩吧。”
邵掌珠見了妹妹如此，她便問：“是不是父親和你說什麽呢？”
邵明珠坐了下來，她歎息說：“我不想進宮。”
“事情都決定好了，難道你還想反悔？”邵太太不解地看著女兒。
“反正你們隻想著自己的日子好過，就沒替我想過。”邵明珠嗚的一聲哭了出來。
邵太太和邵掌珠互看了一眼，邵太太又給打女兒遞眼色，邵掌珠心中明白她拉了拉妹妹的衣袖，低聲和妹妹說：“我們去你房裏說話。”
邵明珠哭哭啼啼的和她大姐走了。
邵太太悶坐在那，女兒不高興她能理解，這是丈夫的決定，她隻有支持的份。
邵明珠一個人在房裏呆了許久，送來的飯菜她也沒動過筷子。
浣香看著著急，她好心勸道：“小姐您不吃不喝怎麽成。老爺、太太知道了會難過的。”
邵明珠說：“那就讓他們難過去。”
邵明珠後來和浣香道：“你去替我準備車子，我要出門。”
“小姐要去哪？”
“那麽多廢話幹嘛，我讓你準備就去準備。”邵明珠吩咐下去，又叫來明雪讓她給自己梳頭。
邵明珠戴了自己最喜歡的發釵，穿了自己最喜歡的一條八幅湘裙，配了眼裏的石榴紅的織錦褙子。描眉畫眼一番，收拾得極齊整，也沒帶丫鬟，便坐車而去。
扭頭浣香就把此事告訴了邵太太，邵太太道：“她除了去宋家還能去哪裏？”
“可是賀姑娘已經入宮了啊。”
“她是去找宋景然的，沒事的，你們也不用緊張。”知女莫如母，邵太太是一點也不擔心。
邵明珠離了家，她卻並沒有直接去宋家，而是出了城先去了一趟福壽寺。她去寺裏給自己求了一根簽，那枝簽並不怎麽吉利，解簽的老和尚還安慰了她許多話。
從廟裏出來，她在外麵閑散了半日，隻見日已西斜，這才吩咐回城，在回家前她去了一趟豆腐巷。
宋景然在太平醫署那邊還沒有回來。秦媽媽接待了她，又給她端茶，又給她遞茶果。
邵明珠卻並沒有怎麽坐，她去了琳琅曾經住過的屋子看過，裏麵的陳設和之前並沒多少不同，隻是住在這裏的人已經很難回來了。
秦媽媽與邵明珠解釋道：“老爺說依舊保持著原樣，說不定哪天賀姑娘就回來了。”
“那個地方進去不易，出來也不易。琳琅妹妹她還想回到這裏嗎？”
秦媽媽說：“他們賀家待她不好，聽說要把她賣給一個老頭做小妾，我們老爺才出麵讓她進了宮。她回來後必定不願意再回賀家，這裏就是她的歸處。”
邵明珠聽著這些話，倒心生同情之意。邵家從上到下都喜歡琳琅，她也把琳琅當做姐妹看待。
“要是當初她答應來我們家的話，說不定不會走到這一步。”
秦媽媽笑說：“誰知道呢，或許這就是命運吧。”
邵明珠在西廂坐著靜等宋景然回來。
她從日落時分一直等到了暮色四合，直到掌燈時分，她聽見了院子裏說話的聲音。邵明珠連忙走了出來，宋景然果然站在那棵碧桃樹下，他身著石青色的官服，臉上看上去有些疲憊。
宋景然與她招呼道：“二小姐來了。”
邵明珠朝他走去，然後說：“是啊，我來了。景然哥哥也終於回來了。”
“二小姐久等了。”他請了邵明珠進書房坐。
邵明珠進了屋，宋景然又和她道：“你先請坐會兒，我去換身衣裳。”
“景然哥哥不必了，我來是有幾句話要與你說，說完我就走。”
宋景然聽說便站住了腳，便道：“二小姐有什麽吩咐請明說。”
“我哪敢吩咐景然哥哥，景然哥哥，我爹娘已經做了最後的決定，他們打算在四月初八這天送我入宮。”
宋景然是早就知道邵明珠要入宮的，不過再次聽她提起，他還是覺得詫異。
“師父他決定好呢？”
“是，其實我並不那麽想入宮。”明珠麵露難色。
宋景然聽她如此說，便也猜到了幾分，他立馬道：“那二小姐過來是想讓我出麵，在師父、師娘跟前替你說幾句話，然後讓他們打消送你入宮的念頭？”
邵明珠搖頭說：“怎麽可能，我不敢這樣想。你也知道我爹娘他們做出的決定輕易不會改變的，我怎麽說都沒用。您去說也不見得就有用。再有我也認了。我是來和您告別的。”
少女的語氣聽上去有些哀傷，宋景然想起了琳琅曾撲到他懷裏痛哭的事，果然女孩子們的心思都一樣。
他也不知該如何安慰跟前這位少女，他也不理解為何這一世師父他會送女兒入宮，前世明明這個師妹嫁得還不錯。這一生她還能得到美滿的姻緣嗎？
邵明珠凝望著宋景然的眼睛，這一次她決定不再掩藏，也將少女的矜持和羞怯都放下。因為她知道可能就這麽一次機會了，要是她不說的話，將來很有可能幾十年裏都在後悔中。
“景然哥哥，我傾慕您。從最初見到您的時候，一直到現在我都傾慕著您。您笑話我也好，說我不知廉恥也好，但我的心意就是這樣的。我想明明白白告訴您，不想將來遺憾。景然哥哥，當初我父母讓人來提親，那時候您拒絕了我，但那時候您不知道我的心意，所以今天我要原原本本的告訴您，景然哥哥，您覺得我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