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進退兩難
宋景然換了琳琅給做的那身石青色的直裰去見邵明珠。
當他掀開簾子時，赫然見邵明珠坐在燈下，手中正在翻看一本書，神情專注也沒察覺到他進來了。此情此景，不由得讓他想到琳琅，她也總愛在這個位置上看書，據秦嫂子所說，琳琅能在這裏坐一下午也不挪身。
邵明珠感受到了什麽，她一扭頭就看見了門口站著的男人，她心頭一喜，忙起了身呼道：“景然哥哥回來了，您怎麽也不吱個聲？”
“見你看書看得認真也不好打擾。”宋景然放下了簾子，他朝邵明珠走去。
邵明珠一手扶著書案，她微笑著看向他。宋景然越靠近她，她的心跳也就越發地加快，現在兩人不過咫尺，她的臉頰也微微泛熱，但邵明珠並沒有移開她的目光。她的目光那樣大膽而熱烈，而琳琅的目光是完全不同的。
“聽說你來了許久，找我有事？”
邵明珠笑道：“難道有事才能來看您？”
宋景然不怎麽會應付女人，尤其是這個曾與他傳過婚約的女人，他對邵明珠本來就無意。隻是人家眼巴巴的等了這麽久，也不可能一開口就趕人家走，畢竟是師父的愛女。
“倒也不是，隻是二小姐平時也不怎麽上門，更何況小姑娘也不在家，你等我這麽久，肯定是有來由的。”
邵明珠想聽他說幾句溫柔的話，看樣子是不可能了，她這才從懷裏將那張畫拿了出來。
“這是琳琅讓人給我畫，景然哥哥也看看吧。”
宋景然接過了畫，他看了一眼隨即就明白了，他蹙眉道：“小姑娘目前處境不好，她希望我能去救她。”
“可上麵也沒寫，您是怎麽知道的？”
“她是通過這些落花告訴我的。”
邵明珠聽說便有些擔心：“這麽說琳琅她果然不太好嗎？昨兒我按照你的吩咐去見她，可是我卻沒有見到她本人。她嬸娘說她身上不好，需要靜養。”
宋景然歎息說：“她被叔叔，嬸娘控製著怎麽能好。”
往日裏邵明珠和琳琅也有些情分，邵明珠聽了宋景然的話，她自然也有些哀傷：“現在該怎麽辦，您回去救她的吧？”
“當然要救，可問題是如何救？他們家對我提防得很緊，要是方法不得當，很有可能被他們倒打一耙，到官府裏去告我。”
邵明珠也是一副煩惱的樣子。
宋景然對邵明珠道：“現在已經起更了，我也不便多留你，這就吩咐人送你回去。”
邵明珠忙說：“景然哥哥不必擔心我，邵家的人都在外麵守著沒事的。今天我坐在這裏一直在想一件事。琳琅妹妹想要徹底擺脫眼前的困境，她不是無路可走，至少有一條路她可以試一試，不過她本人願不願意我卻是不知道的。”
宋景然忙問：“什麽路？”
“讓她通過醫女的考核，然後入宮。”
宋景然忙否決道：“這是什麽好辦法，不行。她不能入宮。”
“不行麽？可除了這個辦法別的路隻怕都走不通啊。景然哥哥，我是想過許久的，其實我父親也想讓我入宮，他說太後身邊的位置空缺，想讓我頂上。我若是順利入宮了，一定會幫忙照看著琳琅妹妹的，景然哥哥就放心吧。”
宋景然沉默了。
邵明珠說：“好了，我把該傳達到的話都說完了，到底該如何也不關我的事了。景然哥哥好好地和她商量把。你有什麽想要我傳的話，我可以想辦法幫你的。外麵已經黑了，您能送送我嗎？”
宋景然立馬回答說：“好的，二小姐請。”他側了身請邵明珠先走。
邵明珠點點頭，她朝外走去。宋景然就跟在她的身後，一路將她送了出來，直到她上了馬車，邵明珠笑著和宋景然擺手告別，宋景然囑咐車夫幾句話，也和她告別。
“景然哥哥，下次見到我也笑一笑，你板著臉的樣子不好看，留著胡須也不好看。”
宋景然一愣，他不知該如何回應，隻是目送著車子出了豆腐巷。
師父要送女兒入宮做醫女？他師父現在是太醫院的院判，從三品官職，邵家現在家大業大，在京中也極有身份和地位，為什麽還要讓女兒進宮做醫女？他記得前世邵明珠並沒有入宮，而是嫁了個讀書人家的公子，夫唱婦隨，過得很美滿。這一世怎麽就不一樣呢？
他現在和琳琅確實陷入了艱難的境地，賀家咬定他接近琳琅沒有安好心，說他引誘無知少女，要真跑到官府以此來告發他的話勢必會掀起風浪。他這一生的名聲和地位固然也沒什麽重要的，可將來小姑娘還要不要活？女人的聲譽是架在他們脖子上的枷鎖，要是聲譽毀了，也就沒有將來了。
賀家在打什麽算盤，他是清楚的，也清楚小姑娘未來是什麽命運。他不能見死不救。上次他知道得太晚了，想要彌補已經不可能了，這次怎麽能再眼睜睜地……
果真就沒什麽兩全其美的法子了嗎？
宋景然抬頭看見，夜空有一顆最亮的星星在看著他。宋景然不由得想起他告訴琳琅這顆星星叫做太白的事。她現在到底如何呢？
琳琅將那幅畫送出去後，她依舊沒表露出什麽異樣，每日裏依舊是看書、吃飯、睡覺，隻是越發不怎麽開口說話，整個人看上去都沒什麽生氣。
這天一早賀寅來瞧過她，他和琳琅說了一番道理，琳琅卻一臉的木然沒什麽反應。後來姑母又來了，姑母讓她去小住一段時間，琳琅當時就拒絕了：“我哪裏也不去，姑母不用白費心思了。”
賀姑母也沒辦法。她將琳琅給罵了一通，然後就氣呼呼走了。
看見姑母那樣氣急敗壞的樣子，琳琅心中隻覺得痛快。
趕走了那些不相關的人，琳琅就悶坐在那裏，她呆呆地看著院子裏發呆。海棠花也謝了，這個春天也快過去了。她這是有多久沒有見到師父了，師父他還好嗎？會不會想起她，為什麽不來接她呢？
隻要師父願意帶她走，她也會學當年的母親一樣，和家裏斷絕關係，然後這一輩子都跟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