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心事
宋景然回到家時，天已經完全黑了。
琳琅迅速朝他奔去，因為跑得極快，要不是宋景然及時伸出胳膊來接住了她，隻怕她已經撞上了宋景然。
“幹什麽，跑這樣快？”宋景然扶穩了她。
“知道您回來了，我高興啊。”琳琅朝宋景然仰臉歡笑，可是夜色掩映，宋景然根本就發現不了她現在的笑容到底有多麽地燦爛。
“今天我先去了王府，可聽他們說你已經回來了。這殿下怎麽突然又讓你回來呢？”
“用不上我了吧，覺得我礙事，就把我趕走了唄。”琳琅無所謂地笑笑。
宋景然說：“這外麵冷，你不用出來迎接的。”
琳琅道：“沒關係的。”其實她多想說一句因為我想早點見到你，所以才這樣迫不及待。隻是這些話她無法說出口，她現在還隻是個十三歲的小姑娘，這些話不合適，也一定會把師父給嚇著吧。
秦媽媽過來詢問擺飯的事，宋景然卻說：“不用擺我的，我在王府已經用過了。”
秦媽媽聽說忙道：“賀姑娘一直都眼巴巴得等老爺回來一道吃飯，沒想到老爺已經吃過了。”
宋景然聽了，他蹙眉說：“以後餓了就吃，不用等我，不然像今天這樣天氣冷，你又餓著肚子怎麽行。再說我在外麵已經吃過了，你不是白等了麽。”
琳琅笑著搖頭說：“沒事的，師父不必在意。那您先坐一會兒，我去和秦媽媽他們一道吃飯。”琳琅說完就出去了。
她知道等一個人的心情是怎樣的，她不討厭等待。
雪靜靜下著，琳琅已經吃過了飯，她在西廂裏整理著這些日子記錄的脈案，其實這些紙張她早已經整理了好多遍，應該去拿給師父看的。可現在她卻有些緊張，有些不敢拿給他過目，會擔心被他責怪記錄得不夠詳細，不夠準確，甚至也會擔心他隻是匆匆掃一眼，連細看都不會。
以前在師父跟前那樣的坦蕩，不知何時，她已經變得這樣的患得患失。
琳琅遲遲下不了決心，直到熟悉的腳步聲傳來，琳琅才知她已經沒了退路。
“師父，這是殿下的脈案，您讓我記錄的，自從您走後，我每天都記錄，有時候一天記錄了兩次，殿下發病那天我一共記錄了五次，請您過目。”
琳琅捧著那一遝紙的手有些發抖，宋景然接了過去，然後在書案前坐下，接著在燈下仔細看將起來。
琳琅站在跟前，她低著頭，隻能盯著地上自己的影子看。外麵寒風呼呼地刮著，幾度差點將桌上的燈盞吹滅。
宋景然看得十分仔細，琳琅更是大氣都不敢出。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麵刮進來的風終於吹滅了桌上的燈盞。
屋子裏一片漆黑，因為天黑，琳琅似乎就沒那麽害怕了，她終於敢抬起頭來問道：“師父，您看完了嗎？”
“還沒有，我隻看了有十來天的記錄。你記得十分詳細，用詞也很準確。”
這是肯定她呢？琳琅的緊張才慢慢得到了緩解，她又說：“我去重新將燈點亮。我去找火石……”琳琅一轉身想要趁黑尋找，哪曾想，頭卻撞著了書架，她有些吃疼，身後有人立馬拉了她一把：“看不清就別亂動。行了，也不用找火石了，一會兒拿回房去我仔細看。天冷，你也早點休息。”
“嗯，那好。”琳琅被身後的人攙著，她幾乎忘了疼痛。
“你當心。”宋景然握住了她的手，又溫柔地與她道：“我拉著你，你別亂走，小心又被撞。”
琳琅的語氣有些顫抖，她回答說：“好。”
果然那雙幹爽又溫熱的大手緊緊包裹著她，將她往外麵帶。琳琅看不清周圍，隻能跟誰著宋景然的步伐。
“腳抬一下，小心踢著門檻。”宋景然細心提醒著。
琳琅的心跳越發地加快，她完全地信賴著這個人，他就是自己身處黑夜裏的引路人。琳琅特意快了一步，她的頭撞著了宋景然的背。
宋景然一愣問她：“怎麽呢？叫你小心些。”
琳琅下意識地抓住了他的衣裳，然後聲如蚊蚋一般地說：“沒事。”他的衣服上有淡淡的皂角味，還有一股淡淡的草藥味，很是幹爽，就像他的手掌一樣。
“小姐！”冬青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
這一聲已經將琳琅生生地拉回了現實，她終於鬆開了揪著宋景然衣服的手。他們也從漆黑的屋內走到了屋外。
宋景然也適時地鬆開了手，然後像往常那般，他輕輕地撫摸了一下琳琅的頭發，溫柔道：“早點休息，天氣冷，別凍著了。”
“我知道的，師父，祝您好夢。”
宋景然笑著點頭答應，很快的他便轉身朝主屋走去，冬青穿過了院子已經到了琳琅的跟前。
“這麽黑，屋內怎麽連一盞燈都沒有？我還以為小姐在別處。”
“沒事的，我們回去吧。”琳琅轉身關好了西廂的房門。
活了兩世的賀琳琅最近漸漸明白了一些事。她心裏裝著一個人，隻要見到那個人，她就會變得靦腆，變得緊張，有時候甚至會結巴，有時候會手足無措，不知怎麽辦才好。她也終於知道了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滋味。這是她的秘密，一個永遠也不能說的秘密。
他們有著師徒情分，她也知道師父的選擇永遠不可能是她，她也隻能抱著這樣的秘密慢慢走完這一生。
琳琅的一腔心事無處可訴。現在能守著師父，對她來說已經是最大的滿足。
冬去春年，轉眼間，已經是她來到宋家的第三個年頭。這年秋天，她就將及笄，正式正為閨中待嫁的少女。
琳琅對於嫁人這件事根本不曾在意，既然注定嫁不了心愛之人，那還不如孤獨終老。她不怕孤獨，對她來說隻要永遠守在師父跟前，她就永遠不會孤獨。
做他的弟子，做他的丫鬟，她都甘之如飴。
“小姐，快出來看，一夜的春風讓那些花都開了。”
冬青欣喜的話語傳進了琳琅的耳朵，她終於走出了房門，之間滿院子碧桃花開。當初她與宋景然兩人親手種下這些樹仿佛還曆曆在目，轉眼間這些樹木早已經比她還高了。時間過得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