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同情
但後麵琳琅給蕭訥送的藥裏，甜味明顯多了幾分，蕭訥也願意喝。給他換藥的時候，他也十分配合，不再鬧任何的別扭。
比起剛來那幾天，琳琅覺得這個小祖宗終於上道了，她也輕鬆了好些。
不過這天太子來看望蕭訥的時候，蕭訥依舊臥床不起，蒼白的臉看上去病容滿麵，說話聲音也微弱，看上去就是一副不久於人世的樣子。
太子蕭詵很是心疼這個弟弟，在跟前安慰了蕭訥許多話。等到那太子一走，蕭訥立馬就坐起來了。
就是神仙也沒有那麽大的功力讓一個病危之人恢複得如此之快，琳琅瞪圓了眼睛看著蕭訥。
蕭訥曼聲道：“不許多嘴，要是讓我知道你走漏了半個字的風聲我就滅你全家。”
蕭訥的恐嚇對琳琅並沒有起到多大的作用，她卻依舊是一臉的雲淡風輕。
蕭訥不解道：“你不害怕？”
琳琅微笑著說了句：“為什麽要害怕，我父母早亡，不過孤女一個。”
“我就不信你賀家沒別的親戚了，到時候我一個個把他們找來殺掉。”蕭訥的語氣惡狠狠的，但對琳琅似乎依舊沒有起到多大的作用。
當時蕭訥就想這個女子還真是冷心。
“你真不害怕啊？”
“我隻是覺得殿下這樣的裝病挺累的，不過我想問您，您打算裝到什麽時候？”
“那得看我什麽時候樂意。”
得了，她不用再問了，這個人的脾氣古怪，她不能再去招惹，要不然吃苦頭的是她自己。
“陪我出去走走吧？”
“好！”琳琅沒有理由拒絕他。她將收好的拐杖拿了出來，蕭訥也不排斥，他拄了拐與琳琅一道出了寢殿。
琳琅配合著他的腿走得並不快，所幸藏書樓也並不遠。也幸好琳琅身上裝了鑰匙，她趕著開了門，讓蕭訥先進去。
蕭訥進去後，先在一樓站了一會兒。
琳琅看著那些名人手筆，無不羨慕道：“殿下這裏藏著寶庫。”
“為了這裏我費了不少的心思。”
琳琅昔日也臨帖，可都是些拓印下來的帖子，但蕭訥這裏就收著不少的真跡，她也曾懷著激動的心情翻過。
蕭訥站了一會兒便決定上樓去看看。他這個樣子要上樓琳琅是不怎麽放心的，果然他的動作顯得很不方便。琳琅見狀便上前要攙扶他，這一次他倒沒有推開琳琅的手。
好不容易上了樓，蕭訥喘息不已，琳琅忙拉過了椅子讓他坐下來歇息一會兒。
蕭訥的麵色有些凝重，琳琅蹙眉，心道他不該這樣逞強的。想到這個少年的自尊心，琳琅也不好多勸，隨意找了個話題分散蕭訥的注意力。
“殿下收著不少的琴，您很喜歡撫琴嗎？”
“你要不要聽一曲？”
琳琅點頭答應。
蕭訥便放下了拐杖，他扶著書架走到了這邊的琴案前，琳琅在對麵的蒲團上跪坐。蕭訥略整衣袖，然後手按琴弦，果真就彈起來。他彈琴的時候樣子十分專注，修長又細白的手指慢慢劃過琴弦，或勾，或挑，或按，如有行雲流水一般，十分的流暢。
琳琅聽得入了迷，很快的蕭訥已經彈完了一支，接著他又彈了另一曲，這一曲似冰泉幽咽。琳琅完全沉浸在他的琴聲裏。
等到他撫完之後，琳琅忍不住拊掌稱讚了句：“好！”
蕭訥卻並無什麽得意之情。他依舊坐在琴案前並沒有挪動身子。
“你很不理解，覺得我為什麽要在自己兄長麵前裝病是不？”
“的確不怎麽理解，太子那樣關心你，你這就是在博同情。”
“同情？”蕭訥無奈一聲苦笑，接著說：“隻怕他是巴不得我早死吧。”
琳琅一震，她忙問：“為何這樣說。”
“要是尋常人家，或許還有骨肉親情，可惜我生在皇家啊。皇家的兄弟姐妹之間有的隻是算計。你要是站在我的角度來想想就明白了。”
“我不明白，我隻知道兄友弟恭。”
蕭訥也不責怪琳琅不懂事，他耐著性子和琳琅說：“我是皇子，還是父皇跟前比較成器的兒子，書讀得比旁人都好，以前經常受師父的誇讚。君子六藝一樣也沒有落下。那時候鋒芒太過，並不知道要避讓。隻知道要費力表現自己，好得一句父皇的誇讚。等回頭過來明白事理的時候才發現當初是大錯特錯了。要想活下去就得藏拙。”
若琳琅真的隻有十三歲的話，這些道理她未必懂得，可是她多活了一世，人生重新來過時，有些道理自然就明白了。這時候她是有些心疼蕭訥的。
“那您打算一直這樣裝下去嗎，在太子跟前暴露自己病弱的一麵？”
“不然還能怎樣？不過我的病其實不必裝，每年發病的時候那樣厲害，一不注意很有可能就過去了。”
蕭訥的古怪性子琳琅也找到了緣由，看上去的一個富貴閑王，卻也活得不盡人意。琳琅想了想說：“殿下的病除了醫藥之外，保持一個良好的心態很重要，慢慢將養著，說不定將來就有了斷根的法子。”
“所以我信任你師父的醫術，他一定有辦法能治好我的病。”
琳琅笑著點頭說：“身為大夫能被患者這樣的信任也是件榮幸。殿下將來去了封地，真正的沒了拘束和顧慮興許就不用這樣的勞心勞神，防這個防那個了。”
“興許吧。遠離了是非之地，活得還要逍遙自在一些。”蕭訥微笑。
琳琅卻被他的笑容晃花了眼，蕭訥形容俊俏，一笑更是少有的俊美。這樣的病弱美男子世上稀有，這一刻卻讓琳琅有些心疼。
“我心裏煩躁，與你說的這些你不必放在心上，也不要向外人說。”蕭訥添了句警告。
琳琅忙回答道：“我知道。”
“我相信你是個懂事的丫頭。”蕭訥走到了窗前，二樓的風似乎更大一些。風吹起了他披散著的頭發，吹著了他的衣角。飄飄搖搖，猶如畫中的高士仙人一般。
“殿下，您也不用愁眉不展，事情肯定會朝著好的一麵發展。您現在還小，一步步好好地走下去，邁過眼前的難關將來肯定會是一片坦途的。”
蕭訥聞言，他扭頭朝琳琅抿嘴一笑，然後說：“但願如你所說。”他雙手負於身後，隨即又問了句：“你有什麽心願嗎？或許我可以幫你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