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施針
榮家送來的那些賀禮中還有一包二十兩的銀子。這可是真正的大手筆。宋景然打開絹包看了一眼，隨即便下了個決定。
他叫來了蘭蕙吩咐：“將這包東西給小姑娘送去。”
當蘭蕙將二十兩銀子拿到琳琅跟前時，琳琅也不敢收，她說：“這些都是師父的功勞，我什麽也沒做，哪能要這麽大的禮。”
蘭蕙笑道：“老爺給的賀姑娘就收下吧，省得我來回跑。”
琳琅也坐不住了，她將絹包一卷，拿了那些銀子親自到了主屋去。
“師父，我不能收這筆錢。”琳琅急匆匆走進了這邊屋子，宋景然卻不在中堂，琳琅自顧地撩了簾子要進裏間去，卻突然瞥見宋景然正在換衣服，光著上半身。
琳琅臉一紅忙放下了簾子，宋景然迅速轉過身去，匆匆套好了衣裳，然後就出去了。
“有什麽事？”
琳琅還有些不自在，她也不敢抬頭看宋景然的臉，隻好說：“師父我將那筆錢還給您，這是您辛苦掙來的，我不能拿。”
“傻姑娘，給你錢你還嫌棄啊。又要和我客氣是不？”
“我是覺得自己不該拿這筆錢，我什麽忙都沒幫上，再有您也給得太多了。”
“那是榮家出手大方，你還和我客氣什麽。再說你也該存些錢，添點像樣的衣服首飾，慢慢的就長成大姑娘了，很該穿扮起來。將來說親了，也得有一筆嫁妝傍身，將來的退路也多一些。”
“我還小，怎麽就說到出嫁的事呢？我又不想嫁人。平常我也不大出門，穿那麽好看做什麽？再有前兩天邵太太不是還給了我一批衣裳嘛我都還沒來得及穿。”
宋景然瞧了她一眼，才又道：“那些不都是些人家不要了的舊衣服麽？雖然勤儉是美德可是年輕女孩子哪個不想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些。我沒女兒，也不知該怎麽養女兒，隻是想著把最好的都給你，你快樂幸福就好。行了不過二十兩銀子而已，你收著吧。手上有點錢遇到需用的時候也容易些。”
在宋景然的一再要求下，琳琅最終還是把錢收下了。不過她並沒有按照宋景然說的那樣去給自己置辦些行頭，她倒是去買了兩匹緞子，一色石青，一色茶褐。尋常沒事的時候便會去請教秦媽媽然後自己動手縫製起來。家裏誰都看得出來琳琅是在給宋景然做衣裳，隻是宋景然本人不知道而已。
炎熱的夏季漸漸漸走到了尾聲。涼爽的秋天到來了。
然而正是夏秋換季的時候，慎親王蕭訥的老毛病又犯了。蕭訥的病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經曆了好幾位太醫，然而都沒能徹底痊愈，如今宋景然接了手。兩人不僅是醫患關係，更是朋友關係。
宋景然費力地研究如何治療蕭訥的病，他將蕭訥從出生到現在的脈案都翻來仔細研究過，有尋了不少古人的方子，秘製了好幾種丸藥，一直再苦苦追尋著治療蕭訥的辦法。
這段時間琳琅也跟著她師父翻古籍，尋方子，做藥丸，在醫術上精進得很快。
秋雨連綿，已經下了兩天一夜了，更兼陣陣冷風吹來，感覺突然變冷了不少。一早宋景然就進宮去了，說是太後的舊疾複發，幾個太醫要去會診。臨走前交代琳琅讓她去一趟王府給蕭訥艾灸。
前幾次艾灸宋景然都讓琳琅在旁邊學，要灸的穴位不多，琳琅在宋景然的教導下也親自上過手。這次讓她單獨去做還是第一回。
琳琅心裏是沒多少把握的。
她坐著老韓趕的騾車去了慎王府。
她來過慎王府幾次，府裏的人大多都認識她，迎接她的一個內侍叫做蓮舟。
“今天怎麽是賀姑娘一個人來的？”
琳琅回答說：“師父他老人家一早就進宮去了，聽說是太後的病犯了。”
蓮舟笑著點頭說：“是了，我倒忘了這一出。賀姑娘裏麵請。”
蓮舟請了琳琅入內。
蕭訥沒有住在寢殿裏，而是住在花園的吉祥樓裏。
踩著木樓梯腳下嘎吱嘎吱地響，琳琅到了二樓。有丫鬟已經迎了上來，含笑著與琳琅招呼：“賀姑娘，裏麵請。”
接著一掛繡簾高高揭了起來，琳琅彎腰入內。蕭訥半臥在羅漢床上，身上搭著一副孔雀藍的被子。羅漢床擺在窗下，蕭訥拿著一本書在看。頭發傾瀉了下來，灑在枕上，被子上，烏壓壓的，像是上等的黑緞子。
丫鬟稟了一聲：“殿下，賀姑娘來了。”
琳琅提著診箱，上前與蕭訥施禮。
蕭訥的目光終於從書上移開，然後看了跟前的女子一眼。他問了聲：“今天一個人來的？”
“是，師父進宮去了，臨走前吩咐我來給殿下艾灸。”
蕭訥語氣溫和地說：“那麽有勞了。”他將書交給了一旁立著的丫鬟。
蓮舟上來服侍蕭訥躺下，琳琅便開始了艾灸前的準備。
蕭訥躺下後，偏著頭朝琳琅看去。他問琳琅：“你多大呢？”
“十三了。”
“那還是個小丫頭。”
琳琅不喜歡別人叫她小丫頭，她淡漠道：“過了年就十四了，哪裏還是小丫頭。”
“我聽景然提過你的事，你家的那些親戚還真不是人。”
蕭訥的話讓琳琅有些詫異，她知道師父和慎王是朋友，但她不解的是師父竟然會和師父提起她，隻是不知師父如何說她的。
“你們兩個聊天還要扯上我啊？我師父都怎麽說我的？”琳琅明顯很在意。
蕭訥笑道：“放心，你師父都說你好話，誇你來著。”
琳琅將診箱裏的艾條取了出來，將針插上。丫鬟取了燈盞來了，蓮舟已經將蕭訥的衣服撩了起來，方便琳琅施針。
以往琳琅施針宋景然在旁邊看著，可今天沒有了任何的幫助指點，琳琅手心裏都是汗，心虛得要命。
她捏著艾條的手有些發抖，蕭訥已經看出來了，他說道：“沒事的，你放心大膽地做吧，我相信你。”
對於大夫來說，沒有什麽比患者的信任更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