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莫要做情癡
“絕對沒有!她是什麽美人啊!你才是,我對你的心日月為證,天地為鑒!”話趕話說到這裏,兩人都咯噔一下心裏一頓。
琴無涯隻覺得臉上燒的幾乎要化了,心跳如擂鼓,偏偏因為緊抱著辛如顏尷尬不已,再也沒有戲弄後麵追兵的意思,收下心三下兩下的跳出府衙,幾躍之下就甩開了追兵,鬆開緊抱著的辛如顏。
辛如顏迫不及待的跳了下來,隻覺得腦袋發暈,心跳加速,竟似有心疾似的,不受控製的嘭嘭直跳。偷偷扶著胸口疾步的在前麵走著。
琴無涯張嘴欲喊,卻見辛如顏躲也似的大步往前走,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樣。隻覺得心酸異常,痛的舉步維艱,眼見著辛如顏消失在轉角,長歎一聲,才提步追上前去。
落墨轉頭看看自回到客棧之後,用過晚飯便坐在床邊一直沉默的辛姨,再想想剛剛師父那欲說還休的樣子,隻覺得兩人太不正常了,難不成發生了什麽事兒?
剛才便已得知,辛姨和師父前去衙門一探,果然發現了異常。除卻幾個確實因為大火而死亡的屍體,還有幾個在死之前就中毒,而且不是百樂之毒,多以才會這麽多人無一生還,悉數喪身火海。
由此可見,林家這場大火不是因為天災,而是因為人禍;不是因為無意知錯,而是因為故意而為之。但是又是誰,是因何這樣殘忍的滅林家家門。卻是幾人如何也無法得知的恩怨。
出門在外,行走江湖,最忌諱的就是多管閑事兒。若不是因為之前那位自稱李不仁的雲止知情人,辛如顏與花似錦絕不會去理會些事情。但如今,卻也是無從下手。
幾人飯間便決定再等兩日,兩日之內若那位“李不仁”不曾前來,幾人便不再逗留,前往懋城同蘇幕清匯合。
心下一定,走過去坐在辛如顏身邊問:“辛姨,今天去衙門難不成發生了其他的什麽事兒?”
辛如顏看了一眼滿目關心之情的落墨,輕輕的搖了搖頭說:“沒事兒,見林家人這些人太過無辜了。有點不舒服,睡一覺就好了。”
聽辛如顏如此一說,落墨心中詫異,卻也不在多問什麽,忙讓辛姨早點休息,順便說下自己想要去找似錦玩會兒,便離開了房間。
辛如顏點點頭,自然知道落墨可能是去問錦兒了,但是自己也不想多少話。
打發走了落墨,辛如顏卻還是無法平靜下來,心亂如麻。
隻覺得琴無涯的話在她的耳邊無限的放大,聲聲字字敲打著自己的心扉,不可抑製的叫囂著、衝擊著,心間脹的發痛、發酸、忍不住想流眼淚。
事過十年,腦海中卻在一遍一遍回放著那些被塵封起來的記憶,原本以為被遺忘了,被丟棄了。卻在此刻化為利刃,與琴無涯的話相應這,刀刀劃在心尖兒上,血流不止。
那大紅的喜字映著跳動的燭火,紅燭淚灑滿了燭台。那紅的耀眼的嫁衣,那俊美如斯的人兒……那眼睜睜看著刺入自己腹部的匕首,還有那沾了血的猙獰的麵龐。
他說:“我讓你嚐盡痛苦而死!辛如顏。”
不可置信的看著他,看著自己深愛的人,如何相信前日還在山盟海誓,此刻卻在拔刀相向!血不可抑製的流了從指縫間流出來,滴在地上,紅的刺目。
他說 :“你愛我嗎?這就是你愛的我,你還愛嗎?”
他說:“我恨你,恨不得千刀萬剮殺了你!”
還能再愛嗎?還會再愛嗎?男人都是舉著誓言旗幡的騙子!卻又畫麵忽轉,琴無涯著急的說:“我對你的心,日月為證,天地為鑒!”、笑著喊“顏顏”、無可奈何的喊:“哎呦我的祖宗啊!你就饒了我吧!”滿臉與年紀不符的純真笑意。
這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又是什麽時候已經習慣?
頭痛欲裂……辛如顏捂著眼睛告訴自己:睡吧,睡吧,睡了就誰都不記得了……
這廂辛如顏強製自己閉上眼睛睡覺,那邊落墨卻是找自家師父找了好幾圈都未找到,隻好來找花似錦。
花似錦是自兩人從衙門回來就發現了辛如顏和琴無涯的異常。一個麵沉如雪,一個欲語還休,眼神慌亂不止。飯間一向喧鬧的琴無涯更是抓耳撓腮幾次想接話卻都沒有說出口。
“似錦,你說是不是我師父欺負辛姨了?”落墨趴在桌子上托著腮幫子問。
“我看有點不像。”花似錦想了想說。
“我剛才去找我師父也沒有找到他,若是被我知道是他欺負辛姨,非要為辛姨討回公道不可!”落墨氣呼呼的說。
花似錦的眼神閃了閃,嘴巴張開又閉上:“你說……會不會是……”終是沒有說了出來。
見花似錦欲言又止的樣子,落墨整個人都不好了!哥啊,有什麽事兒你倒是說啊,急切的問:“是什麽?怎麽了?”
“辛姨曾經有一次差點成親了的。”花似錦猶豫了許久,才張口說道。
“成親?”落墨雖然也曾好奇過辛姨為何沒有成家,但是卻從未去問過。一個是因為自己很很不合禮數,另一個原因就是落墨覺得,有些事情能讓你知道的,自然會有人告訴你,或者跟你說,不用特意的去問。
所以她向來是不去主動的問別人什麽事情,包括似錦和辛姨還有師父。
“當年辛姨行走江湖的時候救了一個受了重傷的男子。男子傷好之後很是感激辛姨的救命之恩,便送了諸多謝禮就走了。後來辛姨再次遇到在這個男人,卻是家破人亡窮困潦倒。辛姨再次用自己的醫術將他從鬼門關那拉了回來。兩人日久生情,芳心暗許,一個非君不嫁,一個非卿不娶。無音婆婆當時見那男子事無巨細皆為辛姨考慮,便也同意了……誰知……唉!”花似錦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怎麽了?”落墨緊張的看著花似錦。
“成親那天,那個男人一刀刺向了辛姨,說是若不是因為辛姨當時救治另外一個人。那人也會將自己害的家破人亡,所以他恨辛姨。把這份恨轉移到辛姨身上!當時無音婆婆氣的當場要殺了那個男人,辛姨卻讓放了他,隻說以後再也不想見到他。”
“畜生!敗類!太無恥了!!!!若是我見了那人,非殺了他不可,怎麽能將這事兒怪到辛姨頭上!”落墨氣的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自那以後辛姨失落了很長一段時間,到後來才慢慢的好了。追求她的人雖多,辛姨再也沒有心動過。”
“哎,辛姨……”聽著花似錦的話語,竟好似自己親眼所見,此刻隻想著撲倒在辛姨的懷裏哭一場。
辛姨是那麽那麽好的一個人,自從自己到這千葉穀,照顧自己是無微不至,雖不是親生女兒,卻勝卻親生女兒。怎麽能有人這樣對待辛姨,對待這麽好的人……
“你也別難過了,事情都過去了……”花似錦見落墨眼圈發紅,隻得出聲安慰。
悲傷的氣氛過了好一會兒才漸漸過去,落墨站在窗外看著外麵因為月光而顯得幽靜的客棧,不知該作何語言。
她知道的,能看出來的師父是喜歡辛姨的。隻是,辛姨是否能再次打開心結接受一個人呢?
師父也挺難過的啊。落墨想著兩人的事情,輕聲呢喃“他生莫作有情癡,人間無地著相思[注1]”
花似錦扭頭看著落墨,月光在籠罩在她的身上。眼睛一眨一眨的不知看著窗外的何物,那種忽然而來的憂傷讓落花似錦心中一驚,好似不認識落墨似的,張口就說“你也別糾結了,回屋睡吧。”
縱是如此說,落墨回到房間也好一會兒沒有睡著, 迷迷糊糊的天快亮才沉沉睡去。
一覺到天亮,聽著花似錦在房門外喊人,暈乎乎的摸索著去開門,眼睛睜了好幾次都沒有睜開。
憑著感覺打開門,看也不看來人,閉著眼睛摸到床上鑽進被窩裏麵繼續呼呼大睡。
花似錦哭笑不得的看著從頭到尾都沒有睜眼的某人,真佩服她能什麽也沒有撞倒,並且準確地躺倒床上,再次瞬間陷入沉睡,這合著是屬豬的啊!
落墨隻覺得冰冷的手指戳到自己的額頭上,激的一個哆嗦。落墨氣惱的一把掃下去那人的手,閉著眼睛大喊:“啊啊啊!我要睡覺,不要打擾我睡覺!”說著一扯被子,蒙頭翻身繼續睡下去。
“懶蟲!”花似錦無可奈何的笑,轉身正要離去,忽然看到放到桌子上被茶杯壓著的的一張紙。
好奇的拿起來,“錦兒、墨兒,因事離開一趟,勿擔心。”
花似錦一驚。還道是辛姨早起出去了,怎麽是不告而別的就走了!正想著就看琴無涯走過來說:“墨兒還在睡著呢?這是像誰啊這麽懶!咦,似錦,怎麽了?你拿的是什麽?”
“琴叔叔,辛姨他,辛姨她走了……。”
“什麽!”琴無涯腳下一頓,滿臉驚愕的看著花似錦,什麽,他剛才說什麽?
“你看,辛姨的留言”說著將手中的紙遞過去。
就連正在睡覺的落墨也被師父失聲驚呼喊的清醒了過來,瞬間發覺了房內的不對勁,也顧不得穿上鞋子,吧嗒幾聲,光著腳丫就湊到師傅手裏看著看辛姨的留言。
琴無涯看著紙上寥寥數語,心緒翻湧。
走了,她居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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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他生莫作有情癡,人間無地著相思。出自清·況周頤《減字浣溪沙》,意思是下輩子不要做多情的人,在人世間相思之苦時難以承受的。
原文:惜起殘紅淚滿衣,它生莫作有情癡,人間無地著相思。
花若再開非故樹,雲能暫駐亦哀絲,不成消遣隻成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