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怡平靜地端起一碗放涼了的茶水，也不知道是哪個不長眼的奴才泡的，裏麵還浮著兩根礙眼的茶梗，一口苦到心裏發澀的涼茶含在嘴裏咽不下去吐不出來。
“王府裏有前幾日皇帝親賞的貢茶，娘子若是喜愛喝茶，盡可拿去喝。”安遠王漫不經心取下了被自家準媳婦牢牢攥在手心裏的茶碗，沒留意到那口實在含不下去的苦茶已經被吐了出來。
王爺看著這碗顏色一般多半是被奴才忘了換水的隔夜茶，為表自己的一片誠心天地可鑒，一碗苦茶在秦怡還沒反應過來的霎時間已經進了王爺肚子，“相濡以沫”四個鎏金大字歡快地在秦怡麵前蹦躂過去，還真吃了口水，也算不愧對這四個字了。
“那咱們就說好了，改日你來我王府，本王親自為你煮茶。”
眼看著麵前喝了口水茶的王爺誠心相邀，秦怡自然沒有底氣拒絕，吭哧吭哧地答了聲好，誰知王爺聽了這聲之後突然又來了興致，低頭對上秦怡躲閃的視線深情不二道：“娘子，為夫先走了？”
秦怡憋著笑僵硬地點點頭，呲牙笑了下說：“慢走不送”
安遠王看著秦怡似笑非笑的樣子心裏直癢癢，這姑娘怎麽就這麽浪呢？
送走僵著頂著一張債主臉的王爺，老管家欲言又止地望著坐在門框上失神的大小姐，似乎對小姐時不時地靈魂出竅很習慣了。
但是一直跟在身邊的阿謠卻確確實實看出來了自家小姐情緒簡直萎靡的可以，明明早上的時候還難得正常了一下下，難道又要發神經了？她可不想再麵對一個連做夢都在犯花癡盼亂倫的小姐了。
聽見小姐氣息不穩地碎碎念，阿謠連忙湊上頭去急切問道：“小姐你還好？是不是王爺把您給怎麽樣了？”
秦怡根本沒心情回答阿謠的問題，她還沒想明白，明明是打算退了這門親事，可是怎麽一來二去的那王爺不僅沒癡沒傻還真要娶了自個？娶就娶吧，後來那話又是什麽意思，什麽叫以後放她自由？她秦怡看著她家老頭兒劫過飛機，搶過汽車，盜過銀行，撕過人質，還真沒有什麽事能讓她說過怕的，真以為來個軟硬兼施她就服軟了？不過她還真應該嫁……嫁過去才能讓自己無人不知的戀兄惡習得到一些緩解。
“阿謠啊，你真的希望我嫁給安遠王？”
見到小姐情緒低沉的不行，阿謠連忙搖手解釋，“不是的！不是的！阿謠知道小姐喜歡少爺喜歡的緊，小姐說過：如果少爺不是少爺，你們就能堂堂正正地在一起了，阿謠隻是希望小姐會幸福！”
真是個傻丫頭，怎麽可以喜歡親哥哥呢？
“我要嫁給王爺，過兩天咱們就去王府看看，好不好？”秦怡露出自認為既溫暖又親切的笑來。
阿謠愣了一下，呐呐道：“小姐，真是懂事好多，和以前不一樣了呢。”
秦怡撇撇嘴，當然懂事，她又不是那個未成年的戀兄癖。
“但小姐說要去王府……是什麽意思？王府可是咱們隨便想進就能進的？”
看著阿謠坦露得真切的質疑，秦怡捏了捏丫鬟皺的緊緊的小鼻子嗤笑道：“我可是未來的安遠王妃！誰敢攔著我？”
說這話的時候欒家父子兩個正從外麵走回來，關外異族連年在邊界小打小鬧，那些吃著墨水長大的文官們隻會說外族畏於我王神勇遲遲不敢出兵，但是其中的貓膩也隻有欒家這種世代為國征戰戎馬的武將才懂得，這戰亂離得不遠了。
每當欒太尉仗著兩朝元老的資曆勸誡年輕皇帝征兵強軍時，回答他的都是無一例外的“我朝士兵雄武足以以一敵百，老太尉還是回家頤養天年少操心”之類，這是欒太尉才能記起當年先皇在世為了防止幾個兒子爭王位，是怎麽苦心安排下去的，太子江承邕重武，二皇子江承槐重禮樂，三皇子江承厲重農桑，小皇子江承殊重文。
如今隻知知人善任紙上談兵的小皇子坐了皇位，太子被貶入獄，三年後遭流放；二皇子出家為僧，前一陣所住僧院起火如今不知所蹤；三皇子終日與牲畜為伴，如今亦是居於皇宮深處未曾涉足政治。
現在看起來，當年最受先帝賞識的太子果然還是最聰明的，遭了牢獄之災竟然還能完好無恙在關外躲了這些年，現在若不是二皇子生死不明，聖上也不能這麽急匆匆的把人看在眼皮子底下怕人造反。
欒太尉看著小女兒喜氣洋洋地說她是王妃，臉上露出一抹苦笑，當年先皇駕崩他站錯了位扶上了一位渾渾噩噩隻知享樂的小皇子做皇帝，如今這一出嫁女入王府也不知道是不是能挽回些殘破局麵。
“老爺！少爺！你們可回來了！”率先看到兩人回府的阿謠興衝衝地迎上前去，嘰裏呱啦地把白天的事說了一通，眼看著欒老爺的表情愈發凝重，聲音也漸漸弱了下去。
“你說安遠王進了小姐的閨房？還邀她改日王府小聚？”
阿謠怯怯地點點頭，老爺看起來似乎是很生氣？
“丫頭！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他記得女兒是癡癡鍾情於兒子多少年了的，這麽直白地邀其他男人進閨房真的合適？
秦怡擺擺手，輕飄飄地解釋道：“誒呀！不就是進我房間喝口茶嘛！又沒有什麽，您緊張個啥？”
“哪裏是什麽緊張”老太尉搖搖頭，閨女的腦子真是進水了，怎麽這麽糊塗呢！“你這麽做可是將你兄長置於何地啊！虧得他連上朝時候都不忘給你帶回來燒麥吃，你這糊塗孩子啊！”
不是……這畫風怎麽變了？之前不還是想讓她嫁給王爺，現在怎麽就對不起冰山了？
“不是爹爹說要女兒嫁給安遠王的嘛？怎麽現在又提起哥哥了？我說了我已經不想嫁給哥哥了，你們怎麽就都不信呢？”
“讓你嫁給安遠王無非就是……”
“父親！”欒景舉起手上拎著的滿滿一盒燒麥攔下了父親幾欲道出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