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受困
“我還沒有原諒你，安杏。”秦先生的聲音仿佛又一次在耳邊響起，“下次我請你的時候可別不來啊，不然我就沒法保證，四月十一號一定有空了。”
幾天前秦先生悄悄在她耳旁丟下的一句話，幾天後還不斷在她耳邊回蕩著。
安杏沒有辦法將秦先生從腦中趕走，哪怕是在排練的時候，無論她是轉圈圈還是跳高高，秦先生的聲音總是比背景音樂還要清晰。
“好，大家休息一下，過來集合。”
導師及時叫停，並宣布了一個新消息。
學校有了天儀集團的資助和大力支持，本次演出將重新定製演出服，從主演到群舞。
“大家今天排練完，統一量尺寸。”
底下一陣此起彼伏的驚呼，演出服的定製向來價格不菲，哪怕在大舞團裏也是循環使用的，他們一班學生能碰上這樣的機會不得不說是運氣太好。
安杏後知後覺，秦先生已經滲透到她生活的方方麵麵了。
他是她怎麽躲都躲不掉的意外因素。
也許這是命運的安排。
也許她應該既來之則安之。
“安杏，你過來！”量完尺寸出來，安杏不出所料被導師叫住。
“章老師。”安杏默默低下頭，等著導師的批評，她知道自己今天狀態不對，火眼金睛的章老師不可能沒看出來。
安杏的芭蕾課導師章宴文，曾經是布卡歌劇院芭蕾舞團的首席，舞蹈生涯長達二十年，在接近四十歲的時候退役，之後被舞蹈學院特聘為導師。她是學生們追尋的目標也是被敬畏的老師。
章老師雖已年過四十，但幾十年的藝術生涯在她身上沉澱，讓她整個人高貴優雅得不得了。
她的眉目是慈善溫柔的，落在人身上，卻有不怒自威的本領。
“你最近心思很多，”不和安杏廢話，她的用詞絲毫不客氣，“光看你的動作節奏，指不出任何的問題，但你跳出來的是一個猶猶豫豫的舞姬，妮基亞的態度是很堅定的，無論是和愛人私奔還是甘願為他丟了性命，她從頭到尾都沒有猶豫過，在你的舞蹈中我看不出這一點。”
安杏聽了章老師的批評，無法反駁。
她在猶豫什麽，還不是因為某個人。
章老師見她沉默不語，繼續教訓她，“你在糾結什麽，我不知道，我也不用知道。我隻要你調整好自己的狀態，不要把生活中的情緒帶到舞台上來。”
“對不起，章老師。”安杏聽得一陣後怕，她已經犯了舞者的大忌。
章老師拍拍安杏的肩膀，“安杏，不要讓我後悔選了你。”
她的語氣溫柔，話裏的意味卻有千斤重，安杏聽著，背濕了一大片。
排練結束，已經晚上七點多了，同學們陸陸續續散去。
安杏最後一個出排練室的門，她提著重重的舞蹈包，沒走幾步，腳下一轉，往教學樓的樓上走去。
她不甘心今天就這樣結束，她還沒有跳出自己想要的，導師滿意的結果，而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教學樓一共有五層，每層都有很多舞蹈教室。越往上教室越空，是學生們平時自己練習的好去處。
安杏在五樓找了一個空教室，將門關上。貼身的體服還沒有換下，她將外套一脫，用手機放上音樂，獨自開始第二輪的練習。
在熟悉的音樂中，她流暢地上足尖起舞，一舉一動皆是靈動優美。
在以往的人生中，她應該是堅定的吧，無畏父母的冷眼和反對，堅定地走芭蕾這條路。
可自打遇上秦先生，她就變得不那麽確定了。
她明知兩人是不同世界的人，她不能接受他的原因很多很多，卻始終無法完全拒絕他，她將此歸因為自己不敢得罪他，實際上她心裏清楚，她貪戀他流露出的一絲絲溫暖和關注。
溫暖和關注，在她至今為止的人生中向來不充足。
因為缺少關注，她一定要站在舞台的正中央，讓所有人的眼神都能落在她身上。
而缺少的溫暖，安杏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勇氣去找。
“滋滋.……”
頭頂上的電燈傳來奇怪的聲音，安杏停下動作疑惑地往上看。
“啪嗒——”
一抬頭，迎接她的是一片黑暗。
黑暗過後是源源不斷的恐懼向她湧來。
安杏剛跳完舞，小腿還有點發抖，一片漆黑中她聽到自己淩亂的呼吸聲特別清晰。在原地呆立了幾秒鍾，她終於反應過來，聽著音樂聲跌跌撞撞小跑著去拿手機。
手機顯示時間是晚上八點四十八，她已經跳了將近兩個小時。
安杏將手機裏的手電筒打開，借助微弱的光亮，將自己的東西一股腦往芭蕾包裏塞，一把提起就往門口跑，她一秒都不想待在黑暗裏。
大步衝到門口，安杏伸手往門把手上一按，重重一拉。
下一秒，整個門把手完整地到了她的手裏。
好吧，樓上的練舞室因為不做上課用，所以年久失修的情況也是有的。
安杏一手提著包，一手拿著個門把手，先是想笑，扯了扯嘴角，又開始想哭。
她把兩者往地板上一丟，雙手顫抖著去掏兜裏的手機。
手機微弱的光源並沒有為她減輕多少恐懼，尤其是在看到手機的電量隻剩百分之六時。
安杏挪步到窗邊，窗戶有鐵柵欄，她出不去。
好久沒有這麽害怕了。
她想起小時候因為不聽話被關小黑屋，父母那天不知怎麽忘了這件事，好久之後才想起來將她放出來，從那以後她就害怕黑暗。
當機立斷，安杏馬上打給繆以南。
繆以南倒是接得很快，“寶貝安杏，有什麽事找姐姐呀？”
“繆繆，你現在在哪裏？”
“在外麵陪我爸媽吃飯呢。”
安杏一顆心往下沉去。
繆以南追問，“怎麽了，安杏？”
安杏竭力穩住自己的聲線，“沒什麽大事，教室的門鎖壞了，我被鎖在裏麵了。”
“等著，姐來救你。”
“不行，繆繆，不可以！”繆以南的父母都是忙碌的經商人士，常年在外做生意，平時很久才回家一趟，她不能打擾繆繆和父母團聚的時光，“我打給靜容好了，她今晚沒課。”
“你確定可以嗎？”
“沒問題的。”
掛掉電話，安杏馬不停蹄打下一個電話，向林靜容求救。
“安杏，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另一邊的林靜容不停地道歉，“今天晚上有一個天儀集團內部的新品發布會，我求了我哥好久好久他才同意帶我來，真是太對不起了.……”
安杏極力掩飾自己內心的恐懼，“沒事的，我找繆繆姐好了。”
“你最好了，安杏！”
掛掉電話，安杏像被抽掉了渾身的力氣，跌坐在地上，一半是害怕，一半是失落。
還有誰可以來救她？
她打開通訊錄，眼睛停在了最前麵的一個號碼上，那個號碼的備注是“愛貓狂魔”。
“有小貓咪需要幫助，你來不來啊？”
安杏編輯完短信發出去，按掉了手機，在黑暗中縮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