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我們是共犯
“你又知道我多少?”徐羊咬牙。
“她,她要是真的出了事,你晚上會睡得著嗎?”他一臉的不可置信,“你的良心過得去嗎?”
“別給我扣高帽子。”徐羊撐著最後一口氣,“湖是她自己要跳的,不是我推她下去的。”
他好久都沒說話,卻是眸光緊緊膠著在她臉上——
別這麽看我……
別這麽看我!
徐羊渾身冰冷,全身的血液似被這迫人的目光給凍住了,一步都挪不動。
直到腳步聲傳來,是蘇沐。
他人一靠近,徐羊抓住他的胳膊,眼淚噗噗而落。
“趙嶼,”蘇沐道,“這事,與你無關。是我和徐羊的事。”
趙嶼眉骨生生一挑。
方紅豆跳湖前那番語無倫次的嘶叫,隨著蘇沐的出現,前因後果在他的腦中漸漸清晰。
隻不過越是清晰,就越是憤怒。
“真不愧是對好搭檔,”他嗬嗬,“可是,好搭檔就是幹的這勾當?”
蘇沐擋在身前:“趙嶼,我知道你今晚救人受了些刺激。”
“你氣不過,盡管來找我。何必為難女生?”
三個人之間,有那麽一瞬間的靜默。
蘇沐看了徐羊一眼,“看不出來嗎,她已經很難過了。”
趙嶼直直站在那裏,半晌都沒有吭聲。
最後抬頭,長長籲出一口氣。
他低低嗤笑過一聲,轉身離開。
蘇沐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去了徐羊的肩頭:“徐羊,聽我說。我已經和跟車的老師聯係上了,方紅豆落水的時間很短,趙嶼第一時間就把她救了上來,並沒有造成太大的傷害。但湖水太冷,她現在主要是失溫造成的暫時性休克,但人是無礙的,不會有生命危險。”
“你聽到了嗎?”他握緊她瑟瑟發抖的肩,“她不會有事的。”
像電動玩具終於被插上插頭通了電,呆滯許久的徐羊,捂住臉,癱軟地滑去了地麵:“怎麽會沒事,都怪我,都怪我……”
在趙嶼麵前強撐的那份可笑的執拗和強硬,此刻,終於碎如粉屑。
徐羊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哭到終於再也哭不出聲。
眼前頭被遞過來一方紙巾,是蘇沐。
“徐羊,這樣的結果,不是我們造成的。”
徐羊終於,抬頭看了他一眼。
“是我,是我造成的。”她小聲地,固執地喃喃。
“好吧,是你。但,還有我。我們是一起的,是同夥。”
他握住她凍僵的手指,“你已經受到懲罰了,我也是。”
“但是,我們罪不致死。否則,我們兩個也要投湖謝罪嗎?”
近在咫尺的湖麵,那裏一如既往的黝黑平靜,之前的風波早已銷聲匿跡,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徐羊起身,往前走了幾步,站去了湖邊,低頭望著毫無聲響的湖水。
並不是毫無聲響,遠處好像有魚在翻身,引得水花咕嚕一聲,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
隻有這水中的魚,一如既往,不用顧及人間喜樂,隻暢遊自個的餘生。
都說魚的記憶很短,這未嚐不是一件幸事。
“蘇沐,”
“嗯?”他站去了她的身邊。
“我是不是很壞?”
“你如果很壞,現在應該心無旁騖地躺在被子裏呼呼大睡。而不是內疚自責,站在這裏吹冷風。”
“你覺得……我會受到懲罰嗎?”
“隻要你能放過你自己。”
他說,“那麽,我也能放過我自己。”
她沒說話,也沒有動。
蘇沐抓住她的手,握緊在自己掌心中。
他身上其實也冷,手指也是僵的。
甚至,也有些微微的發抖。
*
正如蘇沐說的一樣,第二天一早,校布告欄貼出告示:昨日我院係一女生,在湖邊失足落水,後被人及時救起,現已無礙。天氣轉暖,湖水化冰,請各位同學引以為戒,務必注意安全。
至於落水者救人者姓何名何,校方則說得含糊,一筆帶過。
但私底下的暗流,絕非官方可言的如此平白無趣,反倒很是一番波濤洶湧。
徐羊洗漱的時候,聽得大家全是聊這樁事——
“什麽失足落水啊,擺明就是自己跳的,多明顯的事兒啊!好像是因為失戀了?被人搶了男朋友?”
“據說一跳下去就給救上來了,哪有這麽趕巧的事兒?大晚上的不睡覺,都在湖邊溜達呢?說不定救人的那個就是男朋友吧?否則怎麽能救得這麽及時?指不定就是兩個人吵架,女生一激動,就跳了唄……”
“什麽呀,我聽一學姐說,那女生是去參加了前男友的生日會……可能是受什麽刺激了。”
“前男友?還生日會?她是有多想不開啊,要去參加這種東西?”
“那誰知道啊。”
“嘿,我聽說啊。這事另有乾坤……”
“啥乾坤?”
“跳湖的女生,好像是喜歡個男生,就還挺主動的……以為人家對她也有意思呢。其實……人家有女朋友,兩人好著呢。這窗戶紙一捅破,才受得刺激。”
“欸,聽說救人的是前沿網吧的趙嶼啊,說是那女生大晚上的跑網吧去找他來著。兩人說了好一會話,當時那女的就老激動了,網吧裏好多人都瞧見了!”
“不是吧,趙嶼不是有女朋友嗎?他那網吧,好像就是靠女朋友的關係,才開得起的。”
“那誰知道啊,總之就是各種愛恨糾葛唄。其中的彎彎繞,咱們上哪知道去。”
“說的也是哦,要按正常流程,趙嶼救人在先,學校裏怎麽也得弄個舍己救人獎勵獎勵?現在卻含含糊不清不楚的,指不定人家女生就是為他才跳的湖!”
“嘖嘖,誰叫人家長得帥,要死要活的都有了。”
“不光長得帥,還有錢!就他那網吧,有學校給他保駕護航的,火著呢!每天錢都是拿紙箱裝的!”
“切,靠著女朋友才開的網吧,他好意思沾花惹草?”
“這事有啥稀奇的,沒看電視劇嗎,這種人有的是……”
徐羊把牙齦都快刷出血了,終於端著臉盆走人。
背後的八卦還在繼續,紛紛擾擾,眾說紛紜。
沒有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就連她自己,似乎也並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