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8 病來如山

  五日後,宮離殤起航上任,兩人同乘一輛馬車至臨安港換乘航船乘船南下。


  因為顧及到泠落的身體還完全痊愈,受不得車馬顛簸,宮離殤才決定乘船南下。


  泠落站在甲板上,鬢邊的碎發被海風吹亂,眺望著逐漸遠去的繁華海岸,不由生出一種乘船回家的錯覺。


  如果那日宮離殤再晚來一步,她早就能離開了,可是這世上沒有如果,

  手腕還纏著白紗,傷口未愈,隱隱作痛。


  對於臨安港,宮離殤也心緒複雜,在這裏,他差點失手掐死泠落……


  這裏見證了他所有的罪惡,如今兩人相敬如賓下表麵的平靜背後藏著深深的裂痕。


  他錯了,他真的錯了,可即便悔悟也回不去了。


  宮離殤在泠落肩上披了一件衣服,輕聲囑咐著。


  “這裏風大,身體剛好一點,別傷了風。”


  泠落臉上未有任何表情波動,微微頷首,未動。


  為她披上衣服,宮離殤的手便自覺放了下來,如今他連抱她都不敢了。


  他清楚她的抗拒,也害怕她的反抗和拒絕,更不願意見她死氣沉沉、任人擺布的樣子。


  “等回來……我送你回九州。”


  泠落無動於衷地點著頭,無神的眼睛卻亮了一下,快得讓人覺得剛才隻是錯覺,但是宮離殤還是捕捉到了。


  他再也忍不住,悄悄伸手環住泠落的腰,輕輕靠著她紋絲未動的頭,半低著頭,下顎輕蹭著她的臉頰。


  “還冷不冷?”


  泠落沒說話,繼續搖頭。


  她這不拒絕不反抗不回應的“三不”政策讓宮離殤也無計可施,誰也想象不到如今這個索然無味的璃王妃曾經是有多麽的鮮活。


  可惜那個璃王妃已經死在這個所謂兩情相悅卻依然令人窒息的婚姻裏了。


  在這個時代裏自由戀愛的婚姻是沒有出路的,尚不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過的幸福。


  越向南天氣越陰沉,剛進兩湖未到廬江,便是陰雨連綿。


  這幾日,泠落在船上從未見過晴天,到處潮濕陰冷,她本就有些暈船,這樣的天氣讓她流產遺留下的月子病又複發了。


  全身關節酸疼,臥床不起,明明是盛夏,別人又潮又熱得汗流浹背,泠落卻冷得渾身發抖,裏三層外三層的還不夠。


  手腕上的傷因日漸愈合而瘙癢難耐,可是她不能撓。


  見她這樣,宮離殤也急得團團轉。


  “我現在就讓人掉頭把你送回去,廬江潮瘴更甚,淫雨紛紛,連月不開,你這身體怎麽受得了?”


  “不要!”


  宮離殤轉身要走的腳步被泠落一聲喚了回來。


  “我不回去,我沒事,我可以的,我想看你治水,本就沒有幾天就該分開了……”


  宮離殤的眸色暗淡了幾分,他答應泠落忙完就送她離開,可若是真的將人送回去,那他豈不是治完水就要送她走了,兩人哪裏還有見麵相處的機會?


  萬一他在旅途中能讓她改變主意呢?萬一她不想走了呢?萬一她還可憐他呢?


  宮離殤低頭在泠落微涼的額頭上親了親,端來藥親手喂給她。


  曾經也隻是一個身嬌體弱易推倒的小姑娘而已,如今卻變成一個病秧子樣……全都因為他,如果不是他沒能保護好她和孩子,泠落又怎會受這樣的罪?


  宮離殤心疼的眼眶微紅,垂眸遮住眼中的情緒,自責與悔恨讓他時刻煎熬著,恨不得能替她受了罪。


  “我讓太醫進來施針。”


  隨行太醫很快就施完了針,泠落睡了過去,秀氣的眉頭依然難受地緊皺著。


  見她睡得熟,宮離殤不忍打擾,體貼地出船艙問太醫話。


  “治不好了嗎?每年一到冬天月子病就開始嚴重,如今不過夏天怎麽比冬天還要嚴重?”


  “王爺,此地陰潮,王妃現在身體虛弱,這月子病自然要比往次嚴重,下官施針也隻是能緩解王妃身上的關節疼痛,這藥也是強身健體的,等身體好起來,也就能抵抗月子病了,這病……短時間真的無法根除,隻能日複一日的用藥針灸,不過一般來說,等下次坐月子的時候好好照顧,還是能好的。下官還是建議把王妃送回京城,兩湖大水,此次尚不知瘟疫是否爆發,此行凶險。”


  這位老太醫已年過花甲,曾多次代表官署醫院參與民間治疫,積累了許多經驗,此次隨行的目的就是為了應對瘟疫,據以往經驗來看,水患之後瘟疫大行,事態嚴重,不得不防。


  即便是向來倨傲的宮離殤,也對他傾佩不已,恭敬有加。


  太醫走後,宮離殤抱著頭滑落在地,掩麵無聲落淚。


  下次坐月子?還有下次嗎?

  她才十六,怎麽就能落個一身的病?她最喜歡出遠門了,如今還未抵達便臥床不起。


  之前在九州,她和他自由自在地遊逛在四國之間,無論是濕熱的南詔,還是旱熱的北漠,無論是溫暖的深山,還是濕潤的沿海,如今怕再也不能了。


  這副身體讓她隻能如尋常女子一般呆在深閨,哪也不能去了。


  不用他把她禁在皇宮,她也飛不出去了,回九州還有一大段海路要走,她受的住嗎?


  那一段逃亡之路,宮離殤不敢想,他想象不到明是怎樣帶著泠落躲過次次追殺逃到千裏外的鮮卑的?

  一想起泠落流產,他就恨不得將臨水村夷為平地,用全村人性命給他夭折的孩子陪葬,死太簡單了,沈家兄弟就該挫骨揚灰。


  轉角想起了腳步聲,宮離殤掩麵不想起,他聽的出來,是葬。


  葬一轉彎就看到宮離殤靠牆掩麵在地上坐著,哪裏還有半分王爺的威嚴,踟躕著不敢上前,要不還是裝看不見吧,剛想咬牙離開,便聽宮離殤沉聲問道。


  “何事?”


  “兩湖的公文到了,裏麵有世子在廬江的送來的折子。”


  “讓端憶啟程回郡裏吧,廬江那裏我去,你跟著王妃去郡裏,寸步不離地守好王妃,再出什麽事自裁謝罪。”


  “是。”


  宮離殤抬起頭望著遠方陰沉的天空,輕聲問著,又有些像自言自語。


  “你說之前刺殺泠落的究竟是誰呢?為何查著查著就查不到了?有人將本王往雲王身上引,但本王知道不是雲南楷,他隻會活捉絕不會就地斬殺。”


  黑暗中,有第三隻手在不著痕跡地消除蛛絲馬跡,製作偽證,他查不到,什麽都查不到。


  葬無言垂下眸,他不敢說,一切都是他的猜測罷了,除了那個人,普天之下沒有人有這樣的能力。


  小劇場:

  宮颯琪:看朕如何扭轉乾,坤顛倒黑白。


  雲端憶:我什麽都沒幹。


  宮離殤:到底誰呢?誰害我媳婦?


  葬: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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