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0.離心同居
宮離殤迅速起身，穿上褲子，披上外袍就跑出去了，殿外傳來他急躁的聲音。
“葬，葬！”
“在！”
“把郭成帶來，王妃心口疼！”
外麵又是一陣慌亂的雞飛狗跳，泠落趴在床上低泣著，她已經體會不到宮離殤的關切給她帶來的任何溫度了。
冷，好冷，誰來為她驅散內心的冷意？
他不懂，他什麽都不懂，該如何讓宮離殤相信她沒有精神病呢？她不能證明自己沒有病……
接連幾天，泠落已經無暇顧及宮離殤身上的脂粉香究竟是誰的了，出不出軌、背不背叛她都不在乎了，哀莫大於心死，她隻想離開。
接連哄了宮離殤幾天，泠落才開口談條件。
“小殤殤我什麽時候還可以再逛逛臨安城，有些想看樓外樓七樓的美景了。”
“念卿塔的景色比樓外樓要好。”
“我不想去念卿塔，我隻想去樓外樓。”
泠落臉上的笑一僵，她就知道宮離殤是不願意她出門的，念卿塔對她來說意味什麽，他不會不知道。
難道她出宮對宮離殤來說真的這麽可怕嗎？他怕她跑嗎？
見宮離殤不語，泠落心底冷笑著轉過了頭，透過開著的窗眺著遠方，除了紅牆就是黃瓦，皇宮裏看不到詩和遠方。
宮離殤從身後抱住泠落，安撫道。
“今、明都沒有時間，後天我陪你出去。”
“我自己去可以嗎？”
“我陪你。”
泠落掙開他的懷抱，轉過頭看著他，目光微冷。
“宮離殤，你是不是從不信任我？你知不知道這是囚禁？”
“怎麽是囚禁？誰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
“那你看那個女人把不出門做得好，你把她接進璃王宮裏好了。”
泠落說完轉身就走，沒有絲毫留戀，她還是控製不住自己的脾氣，逆來順受學不來，更裝不像。
宮離殤無奈，隻好妥協。
“好好好，明天陪你。”
隻能把大理寺的事兒放一放，今晚還得去找宮颯琪告個假，泠落突然轉過身看著宮離殤。
“我沒有讓你推掉公務的意思，宮離殤，我一直都不理解，為什麽你一定要這樣處處限製我，除了被你帶在身邊就是被困在家裏，嫁給你我一定要失去自由嗎？我是人不是東西。”
泠落眼中的控訴與怨言讓宮離殤心中震驚，他從不知道泠落會對他有這樣大的意見。
更可怕的是，他並沒有覺得自己哪裏做的不對，畢竟這個時代所有丈夫都是這樣對待妻子的。
“別氣別氣，你自己出門我不放心，出了這麽多意外我是真的不放心。”
宮離殤抱著泠落，輕撫著她的背，他隻是太愛她了。
泠落閉上眼，嘴角上揚起一分苦笑的弧度，隻有這一次她眼中的淚才忍住沒有落下來，她的眼淚再也成不了她的武器了。
愛並不是宮離殤一再侵犯她的權利，踐踏她的尊嚴的理由。
翌日，臨安城
時隔多日，泠落再次踏出皇宮，隻是這次她的內心沒了之前的喜悅。
出去玩怎麽會有人不開心呢？隻不過她參透了太多，短暫自由之後便是令人窒息的管製，此刻片刻的自由就如同飛鴻踏雪，毫無痕跡。
封建社會裏的女人不會有自由，其中以皇宮中的女人尤甚。
樓外樓
泠落靠著窗戶望向城外東方的臨安港，商船絡繹不絕，港上人流湧動，是自由在召喚。
那裏是她來到這裏的地方，也是她回家的唯一途徑，港口之外還有遙遙相望、無邊無際大洋，真的是故土難望。
這是泠落離開九州這麽久，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思鄉，無關對親人的思念，純粹意義的思鄉。
宮離殤一直都在注意泠落的情緒，見她情緒不高，絞盡腦汁地想哄她，可就是沒有法子。
有時候，宮離殤根本不知道她心裏在想些什麽，以前泠落還會撲倒他懷裏哼哼唧唧地說個不停。
可現在她突然沉默了，什麽都不願意說，對他更是愛搭不理的，早就沒了好臉色。
明明依舊愛著彼此，宮離殤不知道他們兩個人的問題出在了哪，他不喜歡這樣的狀態。
“落兒，你有心事都可以和我說的，別憋著行不行？”
宮離殤難得正視泠落的變化與情緒，不由正經起來，連“寶貝”都沒叫。
泠落並沒有看他，依舊眺望著遠方的風景，紅唇微動。
“涉江采芙蓉，蘭澤多芳草。采之欲遺誰，所思在遠道。還顧望舊鄉，長路漫浩浩。同心而離居，憂傷以終老。
同心而離居的確是憂傷以終老，可離心而同居同樣也是憂傷以終老，究竟哪一個更可怕呢？”
宮離殤並沒有參透泠落話中的深意，泠落突然說這首樂府思婦詩是什麽意思，他不是就在她身邊嗎？同心而離居？離心而同居？
宮離殤久久不語，泠落緩緩開口，給出答案。
“蘭因絮果，其實還是後者吧……”
雖然沒有理解泠落話裏的意思，可見她這樣憂傷，宮離殤的心也難免一痛，他對泠落情緒的感知一直都是敏銳的。
此時的宮離殤有些後悔年少的自己隻涉獵兵書，不願看這些文學一類的書籍。
伸出右手想觸碰泠落，卻又不敢碰，泠落抗拒他的觸碰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明明是天之驕子感情中卻隻能小心翼翼，所有的安慰都化作了一句話。
“同心同居以終老……”
泠落眼中含淚，別過頭笑了，真的是太好笑了。
她看著很幸福嗎？他哪來的勇氣說出這樣的話，現在她與他之間不正是“離心而同居，憂傷以終老”的結局嗎？
泠落回頭過深深地看了宮離殤一眼就走了，離開房間下樓，宮離殤皺著眉趕緊跟上，他說錯什麽了？怎麽又是這個喜怒無常的樣子。
樓梯間，泠落突然停下問身後的宮離殤道。
“百裏辰還在百裏山莊嗎？”
“在。”
“我想去那裏看看外公。”
“你是想看外公還是想看百裏辰？”
宮離殤的臉色有些難看，難得反問出來，看外公就看外公，回來這麽久，他還沒帶著泠落去過百裏山莊，可泠落先問百裏辰是什麽意思？也不怪他多想。
泠落並沒有搭理他，繼續下樓，有些醋他願意吃就吃吧，她懶得解釋了。
看著泠落這個冷漠至極背影，宮離殤心中一痛，頹然地閉上眼睛，他該拿她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