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3.清明時節

  不等眾人啟程,宮離殤再次先帶著泠落離開了,等宮颯琪知道他已經走了的時候,又生了一頓氣。


  每次都是這樣蔫不溜地跑,到底是防誰呢吧?

  清明將近,陰雨連綿,他們行車這一路都在下雨。


  馬車裏,宮離殤閉目養神,而泠落安靜地坐在一旁,仔細傾聽著雨打車棚的聲音,密密麻麻的小雨聲竟顯得格外好聽。


  “還沒聽夠?”


  宮離殤無奈,泠落都聽了一個時辰了,說話不理就算了,還不讓人碰。


  泠落搖頭,半掀起馬車的窗簾,細密的雨絲夾帶著寒氣瞬間就跳了進來,濕了她頰邊的碎發。


  “聽不夠……臨安的祭祖你不去嗎?”


  “又不是第一次不去了。”


  宮離殤滿不在乎的語氣,泠落並沒有說什麽,隨後問道。


  “小殤殤,我們要不要去靈隱寺呀。?”


  泠落放下簾子,轉頭看向宮離殤,已經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沒想到他竟然平淡地點了點頭。


  是要掃墓嗎?宮颯琪每年都是象征性地在皇陵拜拜,泠落這個兒媳婦比他倆這兒子都要上心。


  如果他的家庭沒有那麽複雜,泠落過的一定會比現在好吧,宮離殤心裏一痛,他給她的還是不夠,隻是有些東西真的無能為力了。


  泠落見他情緒有些低落,上前抱住他的腰依偎在他懷裏給予無聲安慰。


  父母對孩子的影響實在是太大了,她以後可不能讓她兒子像宮離殤這樣,泠落這樣想著。


  不知是忘卻初心,還是宿命難違,其實很多原生家庭的悲劇都是在重演。


  多日前,一個初夏的雨夜兩人入住靈隱寺;幾月後,一個仲春的晴日兩人再次來到這裏。


  肅穆的塔林之中,在道濟的指引下,兩人來到了四空的墓塔前,和整個龐大恢宏的塔林建築群相比,這一個三層小塔顯得如此普通。


  對於佛法四空是沒有什麽功績的,畢竟他十六年來心不在此,這三級墓塔主要還是方丈因他出家前的世俗身份而破例允許建造的。


  佛門淨地,誰也想不到這座墓塔之下竟然長眠著一男一女,更不會有人想到這兩人便是本該埋葬在宮家皇陵裏的一帝一後。


  這件事終究會隨著知情人的死去而塵封。


  聖武皇帝癡守十六年終究還是難逃生老病死的凡人宿命,或許在臨死的那一瞬他見到了活生生的百裏皇後,或許這十六年的付出毫無結果。


  誰都知道,這樣無望的等待本就是空留遺恨,淚滿衣襟。


  感慨感動之餘,泠落更多的還是感傷。


  “這裏還葬著宮家其他先人嗎?”


  “在那邊。”


  順著道濟所指,泠落看到了低矮的塔林群,這些塔林的高度隻有一二級,雖不如宮墨韻身份尊貴,可畢竟是皇親國戚,靈隱寺自然不敢怠慢。


  “原來靈隱寺也不像尋常佛門那樣的不近人情。”


  “吃著皇糧自然是要為皇家效忠。”反正建造修繕費都是皇家的。


  道濟的話裏有著幾分嘲弄,誰讓靈隱寺是皇家寺廟呢?處處受人製肘,當年普遊師兄不就是被宮家給逼走的嗎?


  “道濟師父也是性情中人。”


  “和尚我可不敢當。”


  泠落笑了笑並沒有反駁,道濟將兩人送到了寺門口,隻見他突然嚴肅起來,對著自己行僧禮道。


  “阿彌陀佛,王妃好好保重。”


  泠落看進他的眼底,除了複雜其他什麽也沒有看出來,一時有些懵,這話是什麽意思?她為什麽突然有些不安?

  道濟抿唇,轉身回了寺,該來的總會來,世間緣分終有定數。


  隻是可憐了璃王妃這個好姑娘,人是挺好的,若是進了尋常人家的門也不會落得那樣的下場,吃盡苦楚了。


  可自己種下的因隻能自己去咽下苦澀的果,這世上一切都是因果輪回的報應,隻是還望我佛慈悲。


  道濟悲憫地閉上雙眼,有些事他也無力。


  望著道濟離去的背影,泠落久久沒有回神,這不安中還帶著幾分對前路的迷茫。


  宮離殤對於瘋和尚的反常毫不在意,將多想的泠落攬在懷裏寬慰道。


  “別聽他胡說八道,沒事就抽瘋,喝點酒就好了。”


  泠落點點頭,若是瘋言瘋語就罷了,可道濟看似瘋癲實則卻是一通透之人。


  前路漫漫,此時多思無益。


  不再多想的泠落仰頭看著宮離殤,一下撲到他懷裏掛在他身上,理直氣壯地指使道。


  “我累了,你抱我。”


  “好,我抱你。”


  四月的蘭陵牧笛悠揚,已是春江水暖,草長鶯飛,到處顯現著勃勃生機的盎然,可是無論任何人看來,這春景都有幾分沉重了。


  泠落平靜地踏進墓室又平靜地走了出來,這次看得宮離殤都有些意外了。


  “回臨安嗎?”


  “先去城外軍營住幾天,我把水軍的事安排了。”


  “好。”


  蘭陵軍營

  兩人來的時候,趙起正站在台上操練廣場上的幾千士兵,這些兵年紀都不大,兩人一組赤膊格鬥。


  練兵場上塵土飛揚,很是嗆人,宮離殤並沒有帶泠落過去,站在遠處看著這些新兵蛋子們堪稱打群架的招式,臉都黑了,這都是什麽歪瓜裂棗,真是一屆不如一屆。


  蘭陵實行強製兵役,除了十萬常駐軍外,每年清明前後都會在民間招募一萬適齡新兵進行為期一年的軍事訓練。


  一年接一年,一屆接一屆。可以說,蘭陵人人皆兵,若是真的起了戰事,也不會落得無兵可用的囧地。


  雖然強製,可軍中給的餉銀並不少,要比那些麵朝黃土麵背朝天的莊稼人老老實實種上一年的地能賺下更多的銀子。


  但是蘭陵商業的發展要勝過農業,農民少而商戶多,這些生意人吃穿不愁,也看不上這樣又苦又累的活,他們寧願繼承家業,做點小本買賣,也不願意在這受盡風吹雨打,所以大家的積極性並不高。


  為了兵源的充足,官府最後才不得已實施強製性的征兵,效果顯著,但是逃兵也有。


  正是因為這強製兵役製度,硬生生地將一方閑適恬淡的水鄉百姓逼得人人尚武。


  這樣也好,一是保家衛國,二是強身健體,可唯一弊端便是百姓們好鬥生事,不過由於大秦嚴酷的刑法,倒也沒有幾個人敢故意以身犯法。


  總體來說,強製兵役製並沒有對蘭陵的治安造成太大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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