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再懷無望
呂秋韋醫術高超，號脈時向來隻用一根手指，可不出片刻，他臉色便是一變，極為難看。
眸子不由沉重起來，搭在她脈上的手指微微顫抖。
看向泠落的眼裏全是心疼，在他們不知道的地方，這小姑娘究竟發生了什麽！隻聽呂秋韋沉聲低問道。
“這是怎麽回事？”
“在逃亡的路上，直到孩子沒了我才知道……”
仿佛已經哭得麻木了，泠落隻是淺笑著，看向呂秋韋的眸中未有淚光，現在隻是平淡地敘述。
這件事她也是有責任的，如果她能對自己身體的異樣信息細心在意一點，或許就不會釀成悲劇了。
即便泠落可以騙過任何人，還是騙不過自己，已經麻木的心一痛，喪子之痛怎麽會不痛？
有些事想來就痛，不想更是隱隱作痛，這是跟隨一生、形影難離的痛。
“隻是當時的大夫說，沒有可能了，我就想問問您，我真的沒有希望了嗎？”
看著泠落眸中的暗光，即便她極力想要壓下，還是暴露出了自己的期待。
呂秋韋真的是不忍心，片刻的沉默後才斟酌開口，雖然不容樂觀，也怕嚇著泠落，自然是要往輕裏說。
“這個吃藥調理調理……”
“呂爺爺，我想聽您說實話。”
泠落不知道何時煉就了這辨別真假的火眼金睛，變得不再單純好騙，或許是在那走出絕望之後。
“你生來體弱，這第一胎懷上本就不易，意外流產對身體元氣損傷實在是太大，加上小月子又沒有坐好，恐怕這一輩子都有影響……
這症狀，手腳冰涼、身體格外怕冷、陰天下雨的時候全身酸疼都是在所難免的，除了這些平時可還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
“痛經，格外的痛。”
一回憶起那種感覺，泠落的聲音都有些顫抖，她真的是怕了，來了這麽多次的月經從未如此痛過。
呂秋韋無奈歎氣，泠落這情況，他都沒什麽把握，隻能先調理著看看。
想在短時間內懷孕，機會很是渺茫，就算治個十年八年，也不一定有孕，他不敢保證。
“先調著，我給你開的藥，千萬要天天服用，一次都不能落下，過些日子我再來看看，你放心，爺爺肯定會竭盡全力的。”
此時，泠落的心已經沉到了穀底，從呂秋韋的表情裏她就全看出來了，為了不讓他們擔心，卻隻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呂爺爺，我還想拜托您一件事。”
“你這丫頭就直說吧，說來也是我和你爺爺來晚了，才讓你吃這麽多的苦、受這麽大的罪……”
他和木易兩個老頭子這輩子不曾成親，也沒有孩子，遇到泠落之後一直盼著重孫。
可盼了這麽久竟然不知不覺中沒了，那個孩子去的真是可惜了。
不等呂秋韋默默惋惜，泠落繼續開口。
“您先別開藥，我想您配合我在宮離殤麵前演一場戲……”
聽泠落說完前後的計劃，呂秋韋看著她久久沒有移開視線，這還是不是記憶中的那個小姑娘了？
古人向來重後，泠落擔心的也不無道理，見泠落這樣小心翼翼、暗藏期待的樣子，呂秋韋也是不忍心拒絕她。
“好。”
侄子和孫女相比，還是孫女親，宮離殤瞞了就瞞了，那小子心眼多，泠落肯定也瞞不了多長時間的。
不過這次呂秋韋料錯了，大錯特錯了，泠落這個小白兔的確是鬥過了宮離殤那個老狐狸，她的確是變了。
“不過爺爺勸你一句，夫妻本為一體，有什麽事都要一起麵對，瞞來瞞去也不是什麽辦法。
小殤的品性我也清楚，就算是真的……他也不會因為子嗣而背棄心愛之人的。”
泠落抿唇，閉上了眼，將眼淚緊緊憋在眼眶裏，難得說出了心裏話。
“呂爺爺，宮離殤如今已經二十六了，宮颯琪這麽多年又一直沒有孩子，您不知道我的壓力有多大……”
其實，不光是古代，即便是現代也有很多被孩子問題而逼瘋的夫婦，豪門更甚。
隻見呂秋韋的臉色一變，泠落一下就察覺出來了，問道。
“您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呂秋韋再次歎氣，不由回憶起了多年前，終於說出了真相。
“小琪當年問過我男子絕育的方法，我告訴了他絕育草，之後他便四處派人尋找。”
泠落的臉色一白，明白了些什麽，怪不得宮颯琪一直都沒有子嗣，難道……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為什麽？”
“當年小琪一登基，大臣們就源源不斷地往後宮裏塞人，多少人都盼望著太子出世，這樣便可肆無忌憚地謀害他們兄弟，然後挾小太子登基。”
泠落一時無言，宮颯琪是有多難才會選擇了這樣極端的方法，斷子絕孫的勇氣不是常人能有的。
“……皇位怎麽辦？”
宮颯琪沒有孩子，江山交給誰？泠落的心裏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然，聽呂秋韋繼續道。
“小殤這孩子因為南宮流雲的死對小琪有怨，他一直看不出來，或許不願意看出來。
可你我作為旁觀者都能看的出來，小琪對於小殤這個弟弟的確是好的不行，恐怕他的意思就是……”
泠落瞬間一愣，曾經所有對未來的打算都被打破，如此看來，她和宮離殤還有未來嗎？
她和宮離殤竟然還在天真的謀劃著離開，一個王爺放棄王位或許還算容易，可是後繼無人的江山不是說棄就棄的。
宮颯琪也不會放宮離殤走的，怪不得宮颯琪對她敵意這麽深，他怕自己消磨了宮離殤的大誌。
孩子孩子孩子……
宮颯琪沒有孩子，可宮離殤不能沒有孩子，如果她生不出孩子，那他們家就絕後了，普通人家尚且不會縱容此事發生，何況這是皇家！
泠落垂眸，眼淚無聲落了下來，難道她要幫宮離殤納妾嗎？
不要！絕對不要！可是身不由己，有些事並不是泠落一人可以決定的。
見她情緒不對，呂秋韋趕緊勸道。
“我和你說這些不是讓你傷心的，隻是讓你心裏有個底，皇家的事都不簡單。”
“我知道了呂爺爺。”
剛才還落淚的人此時竟然揚起笑臉看著呂秋韋，很是乖巧地點頭，看不出她臉上有任何的壞情緒。
這樣的泠落讓呂秋韋在陌生間還有些恍惚，既然人家不需要勸了，那他還在這勸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