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6.夏日櫻林
皇宮,櫻林
春日絢爛的櫻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落去,入夏之際的櫻林一片鬱鬱蔥蔥。
櫻林深處的石桌旁依舊坐著兩個人,宮離殤和宮傾月,一切宛如不久前的那個春夜。
宮離殤的聲音低沉,緩緩落在兩個人的心上,娓娓道來記憶中陳舊的往事。
“南宮走的那年你才九歲。”
宮傾月垂下眸,並未說話,痛了多年的心依舊在痛,從未有片刻的麻木。
“從小你就愛跟著他,那時你還小,每次一見我欺負南宮就瞪我。”
一說起小時候的事,宮離殤的冷麵上總是帶著淺笑,此時的他帶著平日裏沒有的溫情。
宮傾月聞言也笑了,可笑得眼底帶著淚。
宮離殤和南宮流雲交好,可謂形影不離,連帶著和南宮傾月也親近。
“南宮本就是一個極為正直忠義的人,木雲派勢大之際,除了南王念父皇情誼,便是南宮家敢站隊……你知道為什麽南宮一定要南宮家成為保皇一派嗎?其中不僅是因為少時的情誼。”
說起自己的哥哥,宮傾月的心也軟了許多,點頭開口。
“因為我哥從小就被送去山上習武,在民間長大,也就見過太多的疾苦……所以他誌在政通人和、國泰民安的太平盛世。”
謀己私利、賣官鬻爵、苟且求和、魚肉百姓,這樣的木雲派簡直就是朝政的毒瘤,任誰都看不下去。
“雖然當時我們的年紀都不大,但僅憑著一腔熱血和一身膽量就與木雲派交鋒多次,我與南宮更是一路相攜,久經沙場,打的鮮卑易主,主動求和。”
說起那段艱苦與成就同在的光輝歲月,宮離殤的眼裏含著熱淚,是懷念,也是感動。
“多年來,木雲派依舊欺壓著皇權,鮮卑也有蠢蠢欲動之勢,我們曾經所做的一切努力似乎已經隨著時間淡去了……可南宮的初衷與夢想從來都是為國為民與利國利民。”
宮離殤的話落,足足沉寂半晌,宮傾月才沉著聲音問了出來。
“這就是你昨夜放過宮颯琪的理由?”
“傾月對不起,二哥食言了,我不能動宮颯琪。”
宮傾月從石凳上站起身來,深深地吐了一口氣,最後無力的閉上眼。
她早就該想到的,宮離殤靠不住,人家是親兄弟。
宮離殤也站起身來,目露愧疚,心疼地看著這個堅強而無助的小姑娘。
“但是二哥答應你,鮮卑和木雲絕對一個都不放過。”
宮離殤的話擲地有聲,極為堅定,可宮傾月冷笑一聲,睜開眼毫不畏懼地直視他。
“那南宮家幾百口人就白死了嗎!”
這樣聲嘶力竭的宮傾月,宮離殤從未見過,即便是當年她親眼目睹全族滿門抄斬的時候,也從未如此激動。
那時的南宮傾月睜著孩童懵懂的大眼,不哭不鬧,乖乖的讓宮離殤領回了宮,出人意料的平靜。
“不白死,朕的命隨時等你來取。”
帝王威嚴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一身黑袍的宮颯琪從櫻樹下的暗影中走了出來,沒有人知道他什麽時候來的。
宮傾月聞聲瞬間轉身,看向宮颯琪的目光裏滿是仇恨,哪還有昔日的乖巧溫和。
“不過……朕想請你等我們肅清木雲,打贏鮮卑之後,即便不能開啟盛世,朕也要盡力為下一任清除一切阻力。”
宮離殤看著這樣的宮颯琪,莫名難過,登基時的他為了開啟盛世也曾許下承諾,宮離殤至今未忘:
朕為皇,殤為王,憶為相,雲為將,不管以後如何,這江山咱們四個一起守!
沉穩的少年皇帝,強勢的少年王爺,睿智的少年世子,勇猛的少年將軍。
當年最被看好的京城四少,如今分崩離析,死的死、病的病、走的走,隻留下一個人苦苦支撐……
如果他們四人還如當年一般,大秦盛世定是不在話下,可惜造化弄人,小人得意,命運從不會善心成全任何人!
宮傾月激動地撲了過去,撕扯拍打著宮颯琪,哭著厲聲指責。
“我哥被人陷害,他的死我知道不能怪你,可你為什麽要這麽對南宮家!為了你,我們已經得罪了木雲派;為了你,我們已經失去了嫡長子……你為什麽還要這樣?滿門抄斬……滿門抄斬呢!”
宮颯琪不忍心地別過來,沒有還手,任憑宮傾月出氣。
七年來,宮傾月不哭不鬧,也一直未和他說過一句話,如果不是念卿塔的事,宮颯琪也不會知道這個小姑娘多年來一直隱忍,竟然恨他至此。
情緒失控的宮傾月哭鬧了一陣,再也沒了力氣,最後滑落在地上,捂著臉痛哭起來。
那天就是她揮之不去的噩夢,七年來從未離身,所有人都看到了她表麵的平靜,可誰知她日日以淚洗麵?
宮颯琪抿唇,看著大哭的宮傾月,半蹲在地上,骨骼分明、戴著玉扳指的大手緩緩放在她的肩上。
“朕對不起南宮……也對不起你。”
宮離殤眼裏的淚湧了出來,仰起頭,無力地閉上眼。
無論是劇烈的死去,還是沉重的活著,其實,生與死也不過如此……
此處風起櫻林,樹影婆娑,夏日的陽光正好。
翌日,早朝
對於昨夜宮中兵變一事,眾人皆是心照不宣地未曾提起,泠落本以為這又是一個相安無事的早朝,卻沒料到邊關又傳來了急報。
“昨夜,寧大將軍又傳來急報,鮮卑與我大秦在北境已有摩擦,雁門關附近的三個村落無一幸免,據統計死傷百人。”
宮颯琪的聲音在大殿上響起,堂下眾人神色各異,泠落麵無表情,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前方幾位權臣的臉色。
“邊關地區常年摩擦不斷,有死傷也是正常。”
兵部尚書嚴越率先出列,防線未破,便沒有必要出兵,似乎從未將邊關百姓的性命放在心上。
“嚴大人,那鮮卑屯兵一事該如何解釋?”
“我大秦在邊關的兵力也不少,臣以為此事不足為懼。”
此時,禮部尚書盧賈也拱手出列。
“三個月之後,便是我大秦一年一度的祭祀大典,微臣以為,此時該提早準備。”
宮颯琪聞言臉色一沉,他們竟然打算轉移話題。
“朕此時議的是邊關政事。”
“臣以為祭祀大典關乎國運,更是重中之重,急中之急。”
盧賈一句話堵的宮颯琪陰沉著臉色,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