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靖難!靖難!!(二)
天下太平,四海鹹歌。
盛世錦繡的江山一如既往,月落烏升,老百姓每一天都元氣滿滿。
雖然這幾年連著換了兩個皇帝,不過國家的政策沒有變化,百姓們的生活一如既往安定且祥和。
若是隻醉心於市井,那麽, 這大概是大明朝開國三十年來最好的一年。
春江水暖鴨先知,每個時代總會有那麽一部分人,他們的嗅覺要遠超於平凡者。
這看似穩如金湯的天下要生亂子!
“陳雲甫,你不應該給朕一個交代嗎!”
文淵閣內,朱允炆怒氣衝衝的衝著陳雲甫叱責道:“朕讓你做的事,你到現在都沒有去做, 你想幹什麽?”
幾個月了,一想起自己讓陳雲甫動手剝奪藍玉等人兵權,至今過去了幾個月陳雲甫都遲遲沒動,朱允炆就頓覺怒火中燒。
這陳雲甫也太不給自己麵子了。
“汝,欲夷族乎?”
朱允炆覺得自己這話一出,陳雲甫定會害怕,誰知道後者還是那副雲淡風輕,臉上帶著令自己早已深惡痛絕的輕鬆寫意。
“說話,在朕這裝什麽大尾巴狼!”
陳雲甫終是開了口。
“陛下,您真的決定要在現在就剝奪藍玉、馮勝四人所有的兵權嗎。”
“你以為朕在給你開玩笑嗎?”
“朱柏招了。”陳雲甫很是淡定的說道:“他供出了偽造寶鈔的用途,是給楚王、晉王充資軍費所用。”
見陳雲甫答非所問的扯開話題,朱允炆更氣。
“這些事朕都知道,朕還知道這是偽證。”
他要削藩, 削楚王朱楨的藩, 朱柏的事不過是炮製的冤獄而已。
熟料陳雲甫卻搖了搖頭。
“陛下, 這是真的。”
這是真的?
朱允炆先是一怔,隨後愕然的瞪大眼睛看向一旁的延慶, 把後者也是看的一頭霧水。
筆錄是延慶手下一幹兒子太監去做的,取證之前那是好一番酷刑折磨,硬生生逼著朱柏簽字畫押把偽造寶鈔的用途栽在朱楨頭上,實打實的偽證怎麽到了陳雲甫這,變成真的了?
“確實是真的。”
陳雲甫加重了一下語氣,給到朱允炆心頭一記重擊:“洪武二十三年,晉王朱棡就圖謀不軌、私造兵甲器械擴充衛隊。
洪武二十四年,燕王棣權管遼東,建東勝衛並漠南十餘衛,私養甲士六萬。
永樂二年,宋晟出任陝甘總兵官,這位,曾經和燕王一起戎馬五六年。
陛下,朱柏不僅招供自己偽造寶鈔,還供出,楚王朱楨、燕王朱棣、晉王朱棡已經密謀在一起,打算謀反了。”
朱允炆頓時臉色驚變,下意識站了起來。
“不可能!”
“可不可能的,陛下試一下不就知道了嗎?”
陳雲甫跟著起身,上前兩步言道:“陛下可以下旨,以新年賜宴為由, 召三王入京,您就看,三王會不會來。”
朱允炆的心開始劇烈而瘋狂的怦怦跳動,他的理智告訴他這事是真的,可感情上怎麽也不願意承認這事是真的。
“三王手中,不過區區萬餘衛隊,有何能力興兵造反。”
“那是明麵上露給朝廷看的,看不見的呢。”
陳雲甫沉聲道:“朱棣權管遼東多年,遼東和漠南天高地遠,到底養了多少私軍,誰知道。
朱棡鎮守太原十幾年,晉地山巒疊嶂,無論是養私戶還是養私軍都輕而易舉。
朱楨在湖廣撫慰洞蠻土司,深諳恩威並施之道,臣當年經略兩省之時,早就發現端倪,故而力主進言勸太宗裁撤諸藩,這一點,齊閣老也是知道的,他也和臣一樣,力主削藩。
但是太祖爺擔心臣做權臣,禍亂朝綱,遂保留三藩,當時太祖爺還曾說過,留下三藩,若是朝中有權臣作亂,三藩便可清君側、靖國難,彼時,哪怕皇位更替,江山不會旁落外姓。
這些話,太宗在世的時候,沒和陛下您說嗎?”
“陳雲甫你大膽!”
朱允炆既羞又惱,怒急咆哮出聲,可隨後又深吸幾大口氣強行壓下,隻是冷冷望著陳雲甫。
“這些事,你怎麽知道的?”
“這些事,臣早就知道了。”陳雲甫微微抬起下巴,這一刻,他的氣質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所有的憔悴滄桑全然一掃而空,那個曾經萬事萬物了然於心的大明太師再次出現。
“臣做了那麽多年的通政使、內閣首輔,天下很多事臣都知道,臣也和太宗說過不止一次,太宗仁義寬愛兄弟,所以一直懸而不決遲遲不處理,問題,就留到陛下您這了。
您降恩,讓臣落個善終,臣感激不盡,所以臣現在是在報您的恩,選擇將這些前塵往事都說給您知道。
藍玉四人暫時別動,萬一三王真起兵造反,平叛,還是要靠他們的。”
朱允炆眯起眼睛:“朕怎麽能確定,藍玉等人就一定值得信任。”
“那就請申國公鄧鎮、曹國公李景隆、魏國公徐輝祖為帥。”
陳雲甫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和朱允炆多糾結,直接說出這三人的名字來:“這三位世代忠良,總可以信的過吧。”
朱允炆沒吭聲,許久後揮手。
“你先退下吧,朕自有考量。”
“臣告退。”陳雲甫也不再多言,作揖後離開。
望著陳雲甫漸行漸遠的背影,朱允炆言道:“延慶,朕能信他嗎?”
“奴婢覺得,成國公說的話,很大可能是真的。”
延慶小心翼翼言道:“如果三王真在密謀造反的話,那最不可能通敵的就是成國公,誰都知道,成國公和晉王、燕王之間有齟齬矛盾,當年秦王殿下還在世的時候,多次在宗人府裏說,有機會一定要殺掉陳雲甫。”
“嗯,皇祖考也說過,說過這些外藩都恨著陳雲甫去死。”
朱允炆摩擦著下巴,目露凶光。
“那就試一次,傳旨,朕新年設宴,著三王入京!”
“另外,召李景隆來見朕。”
延慶一怔:“陛下,您這是決定讓曹國公來做可能平叛的主帥嗎。”
“鄧鎮是李善長的孫女婿,徐輝祖是朱棣的大舅哥,這兩個人都不可信,隻有李景隆了。”
“畢竟他父親李文忠,和父皇那是多年的兄弟。”
朱允炆揮了揮手。
“除了李景隆,朕實在是不知道,還能信誰。”
“不過陳雲甫說的也有道理,藍玉四人暫時還不能除,萬一有什麽意外發生,這四人,還是能打仗的。”
“從現在開始,嚴密監視此四人,尤其是他們的家眷親族,定要牢牢控製住,一旦發現他們有暗中投敵的跡象,立刻誅夷滿門!”
朱允炆說著不信陳雲甫,但所做的準備,無不是把陳雲甫的話放在心上的表現。
此時此刻,他突然發現,自己似乎還真就隻能信陳雲甫。
這大概,是朱標和朱元璋活著時那些年的念叨起了作用。
“國家有亂子的時候就去問陳雲甫,他能幫你把江山穩住。”
把這江山,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