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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大好的喜日子因為一個政見,變得火藥味十足。


  朱標居中上首,看了看左手邊一身大紅披頭的陳雲甫,又看看右手邊絳紅飛鶴官袍的詹徽犯起難來。


  這倆人說的,都有道理。


  維持遼東自治局麵、優待蒙族是國策,事實也證明這條國策就自頒行至眼下是極其正確且高明的政治手段,如果沒有這條國策,大明不可能在短短十幾年的時間就完全滅亡北元,掃平北疆邊患。


  至於日後良政是否會變弊政,誰也說不準,如果不會變弊政,現在就急忙忙的推翻毫無疑問是在質疑、否定朱元璋的英明神武。


  朱標不想往自己老爹臉上抹黑。


  但陳雲甫說的同樣有道理,放任遼東不管,那大明收複遼東的意義又何在呢。


  “遼東之於大明,等如雲南之於我大明,進扼三韓、退為屏障,北抵嶺林、南毗海灣,日後隻要將遼東完全開發,僅一個遼東便可活五千萬百姓!”


  陳雲甫一開口就放出了大招,驚得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側目。


  僅就一個遼東能養活五千萬百姓?

  “嗬,吳中侯這是酒喝的太多,把腦子給喝迷糊了吧。”


  詹徽不屑冷笑,話還沒說完就被陳雲甫直接打斷。


  “愚蠢短智之人,豈可無禮。”


  “你!”


  詹徽氣的拍案而起指向陳雲甫,身邊的邵質陰陽怪氣道:“詹禦史,人家吳中侯話還沒說完呢你就出言,我國朝一品大員就這麽沒有禮教嗎。”


  “邵部堂,他是你女婿,一家子你倒是護的緊俏。”


  “這裏沒有翁婿,隻有陛下的臣子!”邵質冷言相譏:“詹禦史別動不動就給人扣朋黨的帽子,要說朋黨,我大明誰人不知先公門生廣及朝野,要不然,也輪不到你在這大放厥詞。”


  “你……”


  “夠了!”


  朱標不滿開口,斥責道:“都是我大明一品、二品的大員,還有一位縣侯,在孤的麵前橫加指摘、惡語相向成何體統。”


  話雖各打三十,可到了陳雲甫這,朱標又明顯偏心許多:“雲甫你說你的,國事為大不可夾雜私怨。”


  “是,臣斷不會行那小人行徑。”


  陳雲甫側目冷眼瞥了一下詹徽,把後者氣的三屍神暴跳,現在他最後悔的事,大概就是當初瞎了心把陳雲甫從都察院刀筆小吏提拔成照磨。


  “遼東環抱勃海,進扼三韓,取之可望日本,萬裏汪洋便是萬裏金沙,物產豐饒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何況如今山東、江蘇沿海倭患不絕,朝廷更需勃海灣,因此無論是為民生計亦或為戰略計,遼東都必須要牢牢握住,不僅要握住更要發揮好遼東的地理優勢。


  遷民實遼、開發遼東事不可擱,必須火速立項施行,如此三代人五十年,遼東完全可以成為第二個塞外江南!”


  “就那冷的鳥不拉屎之地,還塞外江南?”


  “詹禦史!”陳雲甫驟然提升語調,毫不留顏麵的喝斥道:“此是議事,議的更是國策,你若有不同意見可以引經據典,執禮相談,而不是在這裏一味的質疑本侯說的話,最後本侯還要告誡你一句,不要忘了尊卑!”


  區區一無爵之人,誰給你的勇氣?

  詹徽氣的差點引發高血壓,是的,他確實是因為嫉妒陳雲甫才一直挑刺,而現在陳雲甫搬出自己吳中侯的縣侯身份,這便更讓詹徽失去理智。


  憑什麽、憑什麽陳雲甫寸功未立不過是跟著朱標去北平晃一圈,回來就能加縣侯?

  皇帝陛下偏心啊!

  朱標也看了出來,自己此刻在問下去,也無非是看陳雲甫和詹徽兩人互懟,便自起身言道:“今天就先到這吧,具體如何等雲甫過幾日還朝之後,咱們再議。”


  複又笑道:“今天可是雲甫大喜洞房的好日子,咱們總不能都在這裏逗留,耽誤雲甫行敦倫之禮吧。”


  眾皆哄笑,惹得陳雲甫臊紅了臉。


  “那個,先議國事,無礙的。”


  “滾蛋。”朱標笑罵一句:“這三日且安心做你的新郎官。”


  眾人此刻也都起身跟著朱標離開,陳雲甫相送到府門前後駐步,最後才一甩袍袖回身。


  他現在哪還有心情去洞房?

  遼東的事埂在心頭,詹徽的短視狹隘更讓他憤怒不已。


  為國為己,陳雲甫現在都得先把這事理弄清楚才行。


  《議遷民實遼疏》


  洋洋灑灑三千字,陳雲甫揮手即成,吹幹墨跡,陳雲甫捏著這道奏疏陷入沉思之中。


  良久。


  反手扔進火盆中。


  這道疏他不能上,起碼不能繞過朱標直接上給朱元璋,現在就遼東的事還在醞釀,風向尚未明確,此時此刻陳雲甫不能開響這第一槍。


  換言之,堅決不做出頭鳥。


  謹慎是官場立身之本。


  滿腔壯誌豪情總也得先顧全自己。


  張居正還讀書的時候可不敢坐六十四抬轎。


  閉著眼睛沉思了許久,陳雲甫才睜開眼喊道。


  “來人。”


  “奴婢在。”


  “去找通政使司經曆胡嗣宗來見本侯。”


  下人匆匆領命離開,半個時辰之後帶著一臉急切之色的胡嗣宗趕到。


  今日婚宴,胡嗣宗也來了,不過隻是上了一份禮金後便離開,沒有留下吃宴。


  估計是覺得自己的品軼太低。


  此刻的陳雲甫已經換下了新郎官的裝束,穿著輕便的絲錦,麵沉如水。


  “下官胡嗣宗參見侯爺金安。”


  “坐。”


  待胡嗣宗落座後,陳雲甫才沉吟開口。


  “最近些日子,可有雲南方麵的卷疏。”


  胡嗣宗小心請示道:“請問侯爺說的,是哪一部分?”


  “自雲南設立三司之後,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關於漢土混居,德化教諭的成績如何。”


  “雲南左布政使張紞政績斐然,短短兩年已將雲南治理的井井有條,去歲底張紞上《治雲南土司疏》還被陛下朱批‘西南賢政’,如今留檔照磨所,侯爺若要看,下官這就去取來。”


  陳雲甫哪能讓胡嗣宗去跑這個腿,喚來一名下人,提筆寫下一份批條加蓋印章。


  “速去通政使司照磨所取雲南布政使張紞的《治雲南土司疏》來複。”


  等到下人領命離開後,胡嗣宗才小心翼翼言道。


  “侯爺怎得突然對雲南土司感興趣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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