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舊地方，新生活一
靈青兒來到原先自己居住的小院。
花木蔓藤做的圍牆並不因為一夜的冷風欺雪而枯敗，仍舊探著綠葉的腦袋，開著小小的五顏六色的花兒。靈青兒抬頭一看，不知何時這院門之上多了個古色古香的紅木名牌，書刻著整齊板正的青梨雅院四個字。
“這是？”靈青兒指了指這小小的牌匾，一臉不解的問道，“我記得，當年似乎沒有這塊牌匾吧？”
呂琰嘴角微揚，“是啊，這是一年前我在你十六歲生日那天自己刻寫了掛上去的。當時想著，十六歲是一個女子最美好的年紀，理應收到最美好的祝福，和最豐盛的禮物。可惜我當時有事無法前往青芒山為你慶祝。隻好自己動手刻寫了這塊匾額掛在你院門之上，聊表心意吧。”
靈青兒微微紅了臉，低著頭一言不發的推門而入。
地上蜿蜒曲折的是無塵閣主特意吩咐人從西山運來的聚氣靈石鋪就的小徑。十年過去了，這些靈石依舊靈氣十足，滋養的院中的草木花卉也繁華茂盛。冬日的嚴寒好像與這方小院完全沒有關係，這裏花照開，草照綠，四季如春。
靈青兒踏著小路一路走到自己往日居住的閣樓。這閣樓門窗皆為檀木所製，自帶幽香。門窗皆繪以精致的草木紋，無塵師父說過，那都是這世界上最珍貴的靈花奇草圖。繪在門窗之上，既不失雅致，又能讓人熟悉了這些少見的靈植，可謂是一舉兩得。
推門而入，紅木的桌子擺放整齊，擦的蹭亮。一方四折的絲質屏風上繪梨花似雪，遮羞了來人的視線。轉過屏風依舊是一整套精細的紅木家具。和以前比並無什麽大靈青同，唯一不同的一點就是多了張梳妝台。
呂琰順著靈青兒的眼神走到梳妝台邊，打開巧製的妝奩，笑了笑，似乎有些尷尬的說，“知道你長大了，必定和別的女孩子一樣愛美，愛打扮，不能和小時候一樣隨意整理幹淨就出了門。可是我並不是那麽懂女孩子的人，多年未見也不知道你到底喜歡些什麽，就隨手給你挑了些珠釵首飾。你若還看得上眼，就先用著，若不喜歡，改明我得了空，再帶你一起去湖邊鎮逛逛，你自己挑幾樣心儀的首飾。”
靈青兒默默走上前，輕輕撫摸著這精巧的妝奩。胭脂水粉眉黛一樣不缺，金的銀的，珍珠的，翡翠的各種首飾都有。這些應該是每個女孩子的夢想，可是靈青兒心裏怎麽就那麽難受呢？
靈青兒輕輕合上妝奩，禮貌的回應，“謝謝呂琰師兄，師兄有心了。不過此時師父才去，青兒實在沒什麽心思梳妝打扮。這些以後再說吧。”
呂琰點點頭，“師妹說的是，是師兄考慮不周了。等你心情好些了，我們再說這些吧。”
“好。”靈青兒微微一頷首。
呂琰見靈青兒似乎興致不高，以為靈青兒疲累了，便囑咐靈青兒好好休息，轉身告辭，並順手為靈青兒帶上了房門。
靈青兒靜靜地立於房內，聽著那腳步聲漸行漸遠，消失不見，才頹然的順手拉過一張椅子坐下。
靈青兒一隻手搭在椅背上，枕著自己的側臉，一時間思緒紛飛。
師父教導了她十年，不許她哭，不許她鬧，連高聲大笑都會被嗬斥。平日裏不許打扮，日日素麵朝天，不加一飾也就罷了，連件正經的女孩子的裙子也不曾有過。
如今師父駕鶴西去，她心裏真的很難過，很難過。看著師父隨鶴而去的當時，自己好像也有一塊心跟著飛走了。可是不過半日的時光，她好像就完全恢複了平靜。她可以從容的擦幹眼淚，整理衣衫，因為呂琰一句話，就跟著呂琰離開了居住了十年的青芒山，告別了陪伴她十年的花蟲鳥獸，精靈妖怪，一路上連一個回頭都不曾留下。
對了，說到呂琰，又是一番複雜糾結的情緒湧上心頭。
靈青兒怎麽也沒有想到，再來呂琰竟然是這樣的情景。
她曾無數次想象和呂琰偶遇的場景。
也許是在朝霞遍布的清晨，她隨師父打坐完畢，一睜眼，就看到身披霞光，腳踏晨露的呂琰向她款款走來。然後衝自己微微一笑，說，“師妹，我履行承諾，來看你來了。我還給你帶來了好多時興的點頭玩具，都放在乾坤袋裏了。諾，你要看嗎？”
或者是驕陽似火的午後，她正在努力的練功，突然一道劍光閃過，靈青兒抬扇“當”的一擋，折扇揮開，卻看見呂琰一臉溫柔的站在樹蔭下，溫柔的說，“現在我們的小師妹竟然如此厲害了嗎？”等到靈青兒羞的漲紅了臉，再掏出一方素淨的手絹走到她麵前，替她拭去額上沁出的細細汗珠，輕聲問道，“累了吧？要不要先休息？”
當然也可以是繁星遍布的夜晚。師父漫山遍野尋她不得，氣的吹胡子瞪眼，大罵“孽徒”，而她卻高高坐於榕樹之上，晃悠著聊天腿，看著師父氣急敗壞的模樣幸災樂禍。這時候，樹下一聲溫柔，“那麽高，摔下來可怎麽辦？快下來？”而靈青兒一低頭，就看到斑駁的樹影下那張熟悉的臉。於是她縱身躍下樹冠，高高興興地拉著呂琰師兄的手，一起去找師父去。
幻想了無數場景，沒想到一個都沒有實現。最後的最後，靈青兒所見到的，不過是一個完全與印象中的少年對不上號的這麽一個人，站在了她的麵前。再沒有當年的親切隨和，隻有適當的距離保持，彬彬有禮，禮數周到，世家風範。
靈青兒長長的歎了口氣，英眉皺起。為什麽十年可以將一個人改變那麽多？那麽自己，是不是也變得麵目全非了呢？
靈青兒打開妝奩，翻開銅鏡。銅鏡中的女子英眉秀目，鼻梁高挺，薄唇緊閉，不笑的時候樣子好像有點凶。
“跟十年前相比，我也大不一樣了吧？難怪……到底物是人非了，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