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災禍

  ――正和四年到正和六年―大盛北方連年大旱，北方田地幾乎顆粒無收。


  商販大量搶購、囤積，南北倒運，糧價飛漲……


  朝廷從國庫裏撥銀、撥糧。從中央到地方，經過層層剝削，賑災銀幾乎不剩多少。而賑災糧到了饑民手中，已是九成沙，一成糧……


  所謂北方。白骨露於野，千裏無雞鳴。拖家帶口，背井離鄉的，幾不勝數。


  本來經濟繁榮，人口密集的北方，一蹶不振……


  ――正和五年南方發生地動，而後爆發大規模瘟疫，人口銳減……


  大盛朝天災不斷，國勢維艱。國庫空虛，流民亂竄，比之隱朝最後的年份仍不如。


  ――正和六年。盛帝親自前往大覺寺，詢問住持。


  時年，大雪紛飛，大覺寺紅梅怒綻……


  帝王站在屋簷下，眉頭緊鎖。住持位於帝王身後，輕聲歎道：“呈大運而生，此大運或可做兩解……施主請回吧。”轉身又走到室內，繼續靜坐，依然是寶相莊嚴。


  似是恍然大悟的神情，盛帝終於明白了，為什麽有了呈大運而生的太子，大盛不盛反衰了。


  太子生而會笑，三歲心智已如同七八歲的孩子。本以為皇室出了個可與文氏嫡女相抗衡的，沒想到，竟是個災星……


  思來想去弄不明白天災不斷的原因，原來是太子之因。盛帝怒而回宮……


  ――昭陽殿――


  皇後衣衫淩亂的跪在地上，驚恐萬狀，不停的說：“讓我見皇上……”旁邊大總管蘇有林尖細著嗓音，陰陽怪氣道：“娘娘，皇上現在不想見你！雜家過來時，盛延殿的琺琅雕翠花瓶已經碎了倆了。皇上可是雷霆大怒啊！”


  蘇有林端起青玉茶盞，呷了一口茶，潤了下嗓子，掩蓋一下自己快要發顫的音，繼續道道：“生下如此災星，娘娘，隻是賜您白綾一條，未殃及鎮北將軍府，已經是皇上格外開恩了。”


  “不，不，宸兒怎麽會是災星，他那麽聰明，他還那麽小，不可能，不……”皇後麵如死灰，喃喃自語。


  “好了，娘娘上路前記得謝恩，雜家還要趕回去複命呢！來人……”聲音中有絲難以察覺的顫音。


  皇後突然也不顧了身份，猛地抓住蘇有林的衣袖，力道大的骨節都泛了白。一字一句道：“本宮一條薄命，死了也就罷了，宸兒呢？皇上如何對宸兒？”


  蘇有林使勁扯開袖子，“回娘娘的話，廢太子之位，終生幽禁西和殿。娘娘，時辰不早了，該走了……”說罷，拂袖，轉身出門。


  而後，皇後淒厲的聲音，透過門縫傳來：“宗成德，宸兒才三歲啊，一個孩童，如何定國運，西和殿，你根本沒打算讓他活下來，報應，你會……”


  門外蘇有林身形紋絲不動，在宮中，許多話隻能當聽不見……


  門內聲音漸漸低微，突然一聲低不可聞的聲音傳出：“阿林，姐姐拜托……”


  蘇有林心中一緊，可仍麵色如常，吩咐宮女去驗明正身。


  蘇有林聽力異於常人，才聽到皇後最後一聲囑托，可他不能保證，這幾個宮女是不是聽到了。可惜了，明天宮裏又要再多幾條冤魂了……


  可這宮中，最不缺的，就是冤魂了！上到公主嬪妃，下到太監宮女。


  隻是這次，還要再加上他的小姐姐，鎮北將軍府的嫡女，大盛朝的皇後：蘇晚疏。


  幾乎無人知曉，皇上身邊的紅人兒，宮內大總管，蘇有林，蘇公公，未入宮前是蘇家庶支偏房姨娘帶進蘇家的拖油瓶兒！


  因為繼子的身份，幼年飽受欺淩的他長大後，渴於權勢，在大盛朝建立時，放棄了自己男子的尊嚴，進了宮，左右逢源，成了最年輕的宮內大總管。


  不過，在心黑到無下限，幾乎可以說是扭曲的蘇有林心中，蘇晚疏便是他的朱砂痣，明月光，是那個多次保護了幼年自己的蘇家小姐姐！


  他想進宮，離她近些，護著她些。可也隻能看著她無助的離去。


  他想哭，可這宮中的無數雙眼睛都盯著他，等著把他拉下去。他甚至連一個悲傷的表情也不能有，隻能露出一個近乎譏諷的笑，不屑的看著她。事了之後，再若無其事地回去複命！


  宮中六年，他過得雖然艱難，但命還在，都是她默默暗中相助。這一生的情，他報不完了，也報不成了……


  可憐人世之苦，求不得，放不下！


  露晞明朝更複落，人死一去何時歸！


  此後，無人喚我阿林弟，無人為我暗中憂

  無人叫我多添衣，無人與我伴一生


  這煌煌人世，忽的，燈焰盡滅。以後，這深宮的路，隻能一個人走……


  蘇有林覺得，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比六年前那個，百年不遇的極寒冬天還冷。


  他連悲傷的時間都沒有，隻能急匆匆的往盛延殿方向走，回去複命。


  ――盛延殿――


  “皇上，皇後娘娘已謝恩。”語調平直，無悲無喜，蘇有林跪地，恭敬地回複。


  “希望能化解一下災星的厄運吧！”帝王低頭看著手中的折子，盛怒過後，無悲亦無喜。


  不，皇上，會加重的。蘇有林心中暗道。賢不可毀，禍必滅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