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真容
一個月,轉瞬而去。
“主上。”朱雀站在玄羽的背後,“難道主上真的就如此幹耗下去麽?難道不可以解釋清楚麽?”
“有什麽好解釋的?”
玄羽轉過身,笑的溫和。
“東西都收拾好了的話,就走吧。”
“主上!”
朱雀在玄羽身前跪下,倔強的抬著頭,“本來國士之死與您無幹,為何要白白擔下這罪名?皇上讓您回天朝您便回去,要處罰您發配您您也去,可……著所有的一切都於你無幹啊,為何要為難自己呢?”
“無關麽?”
玄羽笑著拉起朱雀。
那一襲白衣,消失在帳門之外。
陳應此時在不遠處擠著馬奶,看到玄羽的身影習慣性的蹲下身將自己掩在溫順的馬群中。看著那襲白衣飄向了鐵木格的帳子,方才站起身,連聲叫著自己糊塗。
是他負了自己在先,自己為什麽要躲他?
便是躲,也該他躲自己才對!
就是這一瞬,陳應積壓多年的記憶撲麵而來。那一夜,那個夢中,那個清雅如蓮的男子,任自己如何的呼喚,也隻是默然的轉身,置之不理,置若罔聞。
自己曾經一度以為那男子是蕭琪,原來……
是啊,也隻有他才配的起青蓮這雅號,也隻有他,因為他說的,蓮花生於汙泥,卻高潔於汙泥。
所以,他便是那蓮花吧,而自己,注定是那些在汙泥中膜拜他的芸芸眾生之一。
忽又想起媯芷說過的,媯芷說,要麽,奮不顧身的去愛他……要麽,放開他。媯芷,多謝你的提點,可惜我愚笨,今日才懂,最了解他的人,原來是你。
你且放心,我的心中,是容不下壞了如此大的心事的人的。
所以,我早已放開了他。
陳應愣愣的站著,草原萬裏的嫩綠在陽光的斜射下閃著無垠的金光。
一夕迷蒙,恍然不知身在何處。
“左相這一身的打扮,可是要回去了?”
蕭琪笑的淡然。
“是啊,草原事務,還望王爺多多照料了。”玄羽立著,眼神未曾錯開片刻。
讓人有那麽一瞬,真的會以為這是一個冷漠無情的人,冷漠到,甚至連相處多年的人,都未曾告別便隻身離去。陳應笑笑,緩緩的走入馬群。
你走吧,你走吧,你走了……我就安心了。
隻是那被太陽斜著拉長的背影,隱隱有些孤寂與落寞。
真的……就這樣走了麽?
玄羽收回自己一直盯著蕭琪的眼神,剛剛餘光瞥見那紅柱前立著一個含笑的女子,恍若多年前的莞爾。隻是眨眼間,紅柱依舊,佳人無影。
是自己因太過思念而出現了幻覺麽?
自己如此深的傷了她……這輩子她都不會原諒自己了吧。更別提出來送送即將上路回京服刑的自己,說到底,也不過是自己的奢望。
玄羽輕輕一笑。
轉身離去。
朱雀和白虎在後麵牽著馬匹,三人鬱鬱而行。
隻是玄羽的影子,怎麽看都覺得孤單。往日旁邊都是有人陪著的,這一次,似是少了那一個會笑會鬧的身影,於是,就連整個路程都顯得孤寂了。
“主上,真的要這麽走麽?”
朱雀開口,忽而又意識到背對著自己的玄羽聽不到自己的聲音,於是尷尬的笑笑。
“主上這一身的傷都是她弄出來的,可她竟然都不來送送主上。”朱雀牙咬切齒的看向白虎,“這女人著實可惡,對吧。”
白虎長歎一口氣,好似深有感觸般。
正要回答,忽然轉過身,驚奇的問道,“張宿那小子那裏去了?”
“你看著主上。”
朱雀決絕的將韁繩遞給白虎,並不回答白虎的問題,而是終身一躍,朝著無邊的草原跑了回去。
“喂,你幹什麽去?”
“我去叫張宿回來——”
朱雀嬌小的身影很快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於是,本就不是多麽熱鬧的行途,因為少了一個能說話的朱雀,愈發的空寂。
白虎看著玄羽往日生風的步履一下子便放慢了,甚至還有些歪歪扭扭走不動的感覺,鼻子一酸。如果早知道草原是這麽一個能惹是生非的地方,何必要來草原?何必要聽混賬小子的話不帶著那丫頭?若是那丫頭由自己一路帶著,也不至於便碰到了夕雲,更不至於和主上鬧成這種地步。
命運啊……總是喜歡捉弄毫無準備的人。
來草原時每個人都懷著找到那個獨行的女子,都希冀草原一行可以為自己的日後添磚加瓦。隻是誰竟知道,草原一行,帶來的後果便是轉目成仇。
玄羽隻身走在前麵,想著自己與晨兒一路趕來,風塵仆仆。
想著自己知道她會跟來的篤定,想著草原乍遇的驚奇與喜不自禁。
直到想到後來,仿佛所有都隻是一瞬般,所有的美好與光彩都被自己的粗心打碎。那個夕雲……自己本是可以除了她的啊,隻是憐惜她是奎宿的結發妻子,於是放她一馬。卻不想……奎宿雖死,這個僥幸活下來的女子,便在這裏等著自己,予自己以最致命的一擊。
玄羽回頭。
唯有蒼茫無垠的草原瑟瑟而抖。
自己不是曾發誓說這天下美景,這錦繡江山都將是自己的嗎?連一個弱女子都無法守護,算什麽誓言?
玄羽微微一笑。
你等著我。
我總會回來的。
晨兒。
白虎快步走上前去,看到玄羽笑了,還以為玄羽心情好了起來。
畢竟嘛,一個女子,滿大街的女子都急著貼過來,想來宮主也是不會急的,於是笑道,“主上,朱雀去找張宿了。”
玄羽點頭。
“朱雀還說……他留在那裏不回來了,他要陪著那個女人。”
白虎以期以這句話挑起玄羽的怒火,等到朱雀回來就好好收拾他一頓,沒想到玄羽輕輕一笑,摘下自己的麵具,慢條斯理道,“他……真的這麽說了?”
看著眼前那絕無僅有的容顏,白虎頓覺心中一陣涼氣抽過。
這……
這便是自己那世間少有的主上麽?
這便是那自幼便發誓要奪取這天下的宮主麽?
心中一動悸動,張了張嘴,白虎說不出任何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