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傷心
馮英斂起笑意,看著陳應越跑越遠。
並不急著追,隻是抬手叫下幾個黑衣人,“都帶走了?”
“啟稟樓主,除了戴麵具那個,都帶走了。”一個黑衣人彎腰,單膝跪地,恭恭敬敬的回答。
“戴麵具?”馮英略一沉吟。
到底是宮主,沒有抓住他。不過陳應還在自己的手心,還怕他不回來?
嘴角再次浮現出淡淡的笑意,那個黑衣人抬起頭,錯愕的眼神還未盯到馮英的臉上,便覺得頸上一熱,然後便看見自己跪在那裏的身子,以及那冒著血氣的斷頸。
這是……思緒卻越來越不聽他的指揮。
雙眼重重的合上。
馮英在那黑衣人還未倒下的身子上擦了擦自己的劍,獰笑道,“一群廢物,隻能用來擦劍了。”
而後將劍拿起來細細端詳著,忽然看見劍身上還有一絲溫熱的血跡,不情願的拿出那片淡藍色的衣衫,狠狠的擦去血跡,依舊是笑著,隻是冷的驚心。
“連劍都擦不幹淨,要你何用?”
聲音很輕,很細,傳入每一個黑衣人的耳裏都是同樣的沉重。
若是雲中樓傳出不敵絕塵宮的謠言,還要這“天下第一樓”的名氣何用?不過白白給別人留了茶餘飯後的笑料而已。
馮英蹙起眉頭,好看的細眉擰住。
隻是要有多高的武功,才能逃得出這重重包圍呢?
有風吹過,樹枝舞的抽風。
馮英一揮手,笑道,“都和我去抓那個陳姑娘,抓到後一人一夜的賞你們玩玩,”
幾個黑衣人躍躍欲試,“屬下遵命!”
那個陳姑娘的絕世容顏任誰看了都會念念不忘,更不要說幾個一直生活在“光棍大本營”雲中樓裏的年輕漢子了。
”你前麵帶路,快著點。她跑不遠的。“馮英笑著指揮,臨走前笑著踢了踢之前黑衣人的頭顱,看著那顆頭顱軲轆軲轆的滾動著,那一笑,竟然生出無限的寒意與精明。
玄羽蹲在樹上,看著馮英越走越遠,而樹下的頭顱已經在滾動。
“引蛇出洞?”
微微一笑,不就是想要引我出來嘛。
來不及多考慮,玄羽一腳已經踏上了樹下的人頭。同時在心裏默念著:這位兄台,對不住了……
剛剛是他放他一命,本想著或許可以瞞天過海,誰知道馮英如此的狠辣決絕,二話不說便是絕路。而此時把這人頭踢在樹下,可是在提醒自己這人給了自己一個台階下?
管他如何,先去看看晨兒。
想來……晨兒或許會在去碧桃穀的那條路上吧。
玄羽輕輕一笑,轉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相信他的晨兒一定去哪裏了,畢竟哪裏人跡罕至,幾乎沒有人找到的。而且,那條路上,她被墨離推下,此時正是需要她堅強與堅定的時候,所以,她一定會去緬懷昔日,給自己增加一點殺了蕭琪報仇的意念。
陳應確實在那裏。
一樹早開的桃花,如雲,如霧,如霞,一時間讓人分不清是夢幻還是現實。
陳應靜立在桃樹下,被割下一片的衣擺飄飄的有點滑稽,隻是此情此景,忽略了那衣擺也罷了。
陳應回眸,莞爾一笑。
玄羽一步一步的朝她走過來。
兩個人並肩望著下麵茫茫的霧色。
那裏是碧桃穀啊……
陳應的眼眶一時間有點濕潤,那裏是自己住了七年的碧桃穀,有一樹樹的桃花,一條條的溪水,一個個鮮活的人物。媯芷,師父,柳宿,鬼宿……
玄羽看著下麵,忽然間也是浮想聯翩。
當年便是這裏,他在下麵汲水練功,之後聽到了那聲驚呼。
這才短短的多長時間啊……
就已經改變了這麽多,這麽多……
陳應揉了揉眼眶,母妃曾說過,不過哭不要哭……可為什麽,有的時候僅僅是看見了熟悉的風景,身邊有熟悉的人陪著,便覺得很想哭呢?是感動?
衣袖抬起的一瞬,陳應的嘴角動了動。
這種感覺……可真是好啊。
玄羽看著陳應的小動作,真好,她還是這麽能折騰自己,悲悲喜喜的,片刻都不消停。
“咦,摟住,他們在那裏。”身後似乎傳來追兵的聲音。
玄羽微微一笑,我們就在這裏,隻怕你找不到這裏的路!
“晨兒,走。”
不等陳應回話,玄羽打橫抱住陳應,翻身躍下山崖,這山壁很陡,在躍下的一瞬,他們分明聽見上麵有馮英的叫聲傳來,“怎麽跳下去了?你們這是要以死殉情麽?”
隨之而來的還有幾塊尖利的小石頭。
玄羽兩隻手抱著陳應,腳尖試探著踩住山壁上突出的石頭尖,減緩他們下落的速度。
依稀還是當年的溫度,當年的氣味……
因為太過熟悉,玄羽不由的閉上眼,體會著這難得的一刻。
究竟過去多長時間了?他也說不清楚。
遠方似有飄渺的歌聲響起,帶著淡淡的憂傷與歡喜,還有碧桃濃烈的香味,隨著風,一起卷過來。
終於安全的落在了地上。
玄羽踏著這鬆軟的土地,一如既往的微笑,“晨兒,沒有受驚吧。”
陳應臉色泛紅,“沒事。”
過了好久,又說道,“謝謝。”
謝什麽,為何而謝,玄羽沒有問,他覺得,晨兒是在感謝命運吧,所以僅僅是微笑,隻能是用微笑來表達此刻自己的心情。
碧桃穀,一別七年。
終於又回來了。
久違了,碧桃穀;久違了,常開不敗的桃花。
玄羽笑著和一個又一個的人去打招呼,陳應始終走在玄羽身後三步遠的地方,間或微微一笑,看著這些熟悉的,也是陌生的人們。
回來了,難得的踏實感。
陳應拍了拍身邊的一棵桃樹,她還記得當年便是如此,媯芷便從樹上飛下,嫌自己擾了她的清覺,而後才派自己去掃地,再之後,便看到了師父那說是傾國傾城也不為過的笑容。
從此難忘。
玄羽衝著陳應微微一笑。
還是給她一個踏實的環境吧,看她在這裏,笑的多麽舒暢,總好過那些累死人的勾心鬥角和強裝歡顏。
“師父……你說,若是有一天咱們都站在了俗世間權力的頂峰,該怎麽辦?”
陳應忽然問道。
玄羽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笑道,“我的江山,自然便是你的。”
“不。”陳應對玄羽這個回答很不滿意,“我是說……若是有一天,你我共同爭這天下,你當如何?”
玄羽愣住。
原來她想要的,自己從來都不清楚。
“自然……”玄羽認真的想了想,“自然會和你奪這天下。”
很鄭重的語氣與表情。
陳應微微一笑,心裏卻泛起淡淡的難過,媯芷說得對,看來無論自己多重要,都重不過他的江山社稷與經緯丘壑。自己……在他心裏一直都這麽輕吧,輕到他都不會去騙自己,說讓她得這江山,成全她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