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隴西
陳應試探的伸過手想要堵住玄羽腰間的傷口。
隻是那鮮血總是止不住的從指縫裏溢出,到底是指縫太寬,還是這血太瘦?
陳應盯著自己不斷被鮮血漫紅的指尖發呆,忘記了去包紮。
玄羽看著陳應呆愣的神情,臉色大好。
如果說玩一點小小的計謀可以讓晨兒和自己和好的話,他非常願意這樣的,隻要瞞過了晨兒就好。
朱雀有眼色的遞過治療創傷的藥,陳應顫抖的伸出手。
指尖一片冰涼。
這個人……總是在自己有危險的第一個衝過來,將自己保護在一方桃花的香氣中,讓自己以為整個世界都是這麽的甜美與溫馨。
可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
若是真的有一天他不在了,她一個人又怎麽能活下去?
她這條命是他給的,所以,有義務陪著他。
無論是生,還是死。
新纏上去的白布被鮮血一點點的浸染,陳應的心一點點的下沉。這麽深的傷口……若是刺在自己身上,剛好又是要害,自己現在,恐怕就已經見到自己的母妃了吧……
玄羽看著那道白虹收回沙丘。
沙丘向前滾動,在擺滿吃食的白布前停下。
裏麵有一個披著草色麻衣的人站起,臉上裹著一塊油膩膩的布,也不說聲什麽,直接坐下。
伸手便去撚剛剛在陳應手裏被玄羽打下的綠豆糕。
也是,所有的吃食中,隻有那塊綠豆糕最為精致,最讓人有食欲。
玄羽的手動了動,想要阻止那人吃綠豆糕。
陳應疑惑的看著那人。
四大暗衛便在身邊,為何不去殺了那個傷了他們主上的刺客?
為何現在所有人都鴉雀無聲,看著那人吃下那塊最為誘人的綠豆糕?
玄羽忽然發現現在這人不對,不像是自己宮裏的人。
腰間……居然沒有掛著宮裏特製的牌子。
若是說草色麻衣隻是為了掩護,那牌子又該如何?不是本宮的人,根本就不會認識那塊牌子,就連晨兒,在碧桃穀呆了七年,都未見過。
於是將要脫口而出的阻攔又硬生生的咽下。
看著那人撩起油布的一角,將綠豆糕整塊的塞入口中。
朱雀瞪大了眼。
一直都以為宮主是世間少有的好人,不想,就連這人都不放過,隻要一句阻攔的事也不想說,這不是明擺著過河拆橋麽?
白虎睨著眼看向朱雀。
他自然已經覺得不對了,主上向來不是過河拆橋冷漠無情的人。
隻是這人……太奇怪。
那人咽下綠豆糕,整了整有些淩亂的衣衫,隔著油布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陳應相信,她是笑著的。
他在笑什麽?
陳應鬆開玄羽,試探著走向那個人。
伸出手……
“敢問這位兄台……”
話還沒有說完,那人已經拔劍,眾人這才看清剛剛的白虹便是鼎鼎有名的流虹劍,難得的寶劍!
流虹劍直逼陳應的喉。
眾人一驚,玄羽最先趕過去,就在那劍抵到陳應脖子上的一瞬抱走了她。
陳應回過神來,手腳冰涼。
朱雀這才明白並非主上無情,而是這人,根本就是有人故意派來截殺他們的。
這個人……會是誰呢?
朱雀眯起眼睛,看著那人的劍鋒再次指向陳應,忽然笑道,“都說流虹劍天下難得一見,閣下用的,該不會是把假的吧。”
那人一分心,劍鋒已偏半寸。
白虎看準那人已經分神,嘿嘿一笑,上前踢了踢那劍。
看似隨意,實則用了周身的七層功力,執劍人內力之雄厚,是白虎沒有想到的。
四大暗衛,他內力最強,說實話,剛剛的一震,已經傷了他的五髒六腑。
太輕敵了……
白虎忍住喉內湧動的腥甜,看準那人的脊骨,又是一腳踹過去。
那人早有防備,回身用劍輕輕一劃。
青龍看到白虎有難,輕笑著從樹上躍下,衝著那人蒙著的臉一掌拍去。
那人體力不支,將劍拋在一邊,狂叫著跑了出去。
青龍想要追,白虎一把攔住,“那人武功不錯,還是保護主上吧。”
陳應站在樹冠的最頂端,看著下麵因她而起的一場混戰,她雖武功不算高強,可也看得出那人武功深不可測,怎麽被白虎一踹,青龍一拍就逃走了呢?
聯想到之前玄羽打掉的綠豆糕被那人吃下,陳應心裏驚過一絲波瀾。
轉過身,看著一直抱著她的玄羽,輕聲問道,“那綠豆糕裏……是不是下了毒?”
玄羽長吸了一口氣,點點頭。
眼神卻飄向了遠方。
像看著遠方的一草一樹,那般追憶的深情。
陳應順著玄羽的眼神看去,那是楚國的鄰國,曾經大燕的皇都,現在依舊繁華的燕京。
燕京……燕京……
玄羽,你可是想家了?
陳應抬頭看著玄羽,玄羽一向澄澈的眼神裏掠過一抹溫情。
是啊……自己之前都是太任性了。
師父他也是凡人,也有欣歡悲喜,自己怎麽就不知道體諒體諒師父呢?大燕遺孤,又是現在朝廷的重臣,日日活在埋伏與陷阱之中,他的心裏……該有多累啊……
陳應自責了,忽然抬起頭,笑道,“師父,要不……咱們從那邊繞著過?正好我想回去祭拜一下我的爹娘。”
陳應知道,大男人的尊嚴是要用小女人的退讓來成全的。
果然,玄羽笑了,寵溺的看著陳應,還帶著一分莫名的感激。
“好。”
雖然隻有簡單的一個字,但是陳應知道,自己想對了。
原來師父是這麽一個自尊要麵子的人啊……早知道這樣,自己昨天晚上就不惹他生氣了。
一路上,因為陳應和玄羽的和好,四大暗衛和其餘人都免受了耳朵和身體的雙重折磨,終於有人可以管住陳應了……所有的隨行人員都鬆了一口氣,唯有朱雀,輕輕一笑,不置可否。
“師父,這裏是……”陳應勒住馬,揚鞭指著前麵。
好像七年前不是從這裏來的啊,僅僅一年的功夫而已,難道變化就這麽大麽?
玄羽趕上陳應,也勒住馬,笑道,“這裏是隴西地界,再往前走一二百裏就是楚郡了,聽說那裏的司馬好像叫姚安。當年我們是從碧桃穀上來的,碧桃穀據此還有五十裏,而且在下麵。”
陳應看著泛起綠意的青草,不由的回想起當年。
當年,同樣的一路馳騁,原以為是相聚之後的歡欣,卻不想……物是人非。
隻是不知道,此刻在隴西等著自己的,又是什麽呢?
一路上的刺客與暗殺不計其數,隴西之行,注定風雨相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