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間隙
玄羽的笑依稀是碧桃穀清澈的模樣,此刻卻如同沾染了罌粟的腥氣,帶著誘惑人的甜味,引人沉淪。
點頭,依舊是笑著,點頭,眼底卻分明多了一分難堪。
“師父……”陳應看著玄羽,就連他這麽高的武功都沒有躲過晚宴上的暗算,那誰知道其他人又是如何?再聯想到自己喝了那麽多的酒,陳應忽然覺的心口悸動。
難道……自己也是被人下了藥了?
不得不說,下藥這人一定是高手,不僅害了京都第一大暗衛,也害了自己的師父。
“那要怎麽辦呢?”陳應回頭看向玄羽。
陳應不是傻子,自然知道玄羽此刻臉上的紅暈代表著什麽,可她現在還沒有想過這件事情。
該怎麽辦呢?
陳應腦子一轉,回頭看見了一座笙歌夜舞的怡紅樓。
“師父,要不你……”陳應心中縱有不願,此刻也不得不笑著回過頭去,“你看看那裏,是怡紅樓……”
話還沒有說完,就看見玄羽一臉的痛苦之色。
陳應咬咬牙,拉住玄羽,“師父,走。”
玄羽忽然掙脫開陳應的手,右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支短刀,狠狠的朝自己的左臂上劃去。神智總算清醒了一點,抬頭看看陳應,那麽一瞬間,眼中有什麽在慢慢浮現。是落寞,是空寂,還是不解?
“你就這麽渴望,把我推入別人的懷中?”
玄羽輕聲問道。
左臂的鮮血緩緩的流著。
縱使血色與夜色的涼意加起來,也抵不過玄羽此刻心中的寒冷。
原來自己的情意,她一直都沒有理解。
原來……自己所有對她的好,都被她以為是自作多情。
是自己太過自負了吧。
竟然以為,自己很懂她的心。
陳應停下為玄羽包紮的手,看著這個寧可自傷也不願去青樓裏解藥性的男子,白衣如仙,可心底卻如此的難以理解。他不是說他是為她好的麽?為何現在便是如此?為何,就不理解自己的苦衷?
左臂的鮮血緩緩滴落……
在這空寂的月夜中,發出清淩淩的聲響。
陳應無聲的笑了笑,當年在楚宮,他為她動殺手,下戰書,今夜冒險相救……這麽多的點點滴滴,自己一直以為自己是懂他的情,懂他的意的啊,原來……原來這所有的一切,都隻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嗬,自己是俗人,怎麽可以理解師父這金尊玉貴的腦子裏,到底想這些什麽?
陳應的手動了動,站起來。
“左相無意被傷,微臣不敢與左相共處,所以微臣先行告退。”
陳應沒有感情的說著,眼底沒有絲毫的波瀾,聲音沒有絲毫的顫抖。這個人……盡管自己曾以為他給過自己這麽多的溫暖,也不過如此吧。可自己仍舊是少年得誌的國士陳應,怎麽可以因為這點小事落魄?
於是,寧可傷了那個自己曾經深愛過的人,也要保住自己最後的尊嚴。
陳應說的很慢很慢。
等到說著這些話,陳應深吸一口氣,朝前走過去。
錯身的一瞬,陳應聽見玄羽歎了一口氣。
她想要停住,像曾經那樣問他,你怎麽了。可現在?陳應扯出一抹苦澀的笑,微微一頓,頭也不回的走向自己的府邸。
從今天起,沒有什麽師徒,沒有什麽情誼。
我隻是輔佐蕭琪的國士陳應,而你……則隻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左相,玄羽。
玄羽抱住左臂,跪坐在地麵上。
地麵很涼,可涼不過無常的人心,涼不過無情的世事。
左臂一陣陣揪心的疼痛傳來,他沒有告訴她,這短刀上是淬過毒的,隻有這種毒,可以緩解那種迷香的蔓延。但是這種毒,如果不及時解的話,會有性命之憂。
若不是為了她,自己在來時的路上便去了怡紅樓,何必非要等到迷香蔓延到無法抑製的一刻才用這種毒逼出來?
玄羽苦笑。
人心如紙,薄而涼。
果然不錯。
“媯芷。”啞聲叫著媯芷的名字,玄羽眼神空洞的看著前方,“去給我找解這種毒的藥。”
樹冠上一陣翕動,媯芷從樹上飄下。
依舊是一襲白衣,隻是比這夜,還多了幾分寒氣。
手中遞過精巧的香囊,“一直都帶著。”
玄羽抬頭看了一眼媯芷,同樣的美好的容顏,他此刻卻想起帶著平凡小生的麵具笑著的陳應。若是她……罷罷,都說了不再提她的,玄羽扯了扯嘴角,這相遇,誰知道是緣,是劫,還是孽?
刺骨的藥灑在左臂的傷口上,媯芷跪在地上為玄羽把脈。
“主上,您體內還有蝕骨香的殘毒……要解此毒,隻能去草原找草原之眼方可,不過屬下已經打探到了,草原之眼,就在鐵木格的身上。”
陳應站在高牆上,因為心緒沉鬱,呼吸之間沒有任何的聲音發出,就連武藝炒超凡的玄羽都沒有聽到。
或許,也是玄羽的心事繁重,無暇顧及。
兩個白衣翩翩的人物,一個是佳公子,一個是俏美人……可真是……般配啊。
陳應細細的看著為玄羽把脈診療的媯芷,剛剛走後她便開始後悔,隻是礙於臉麵不好前去,隻好站在這高強上,守望著他。卻不想,她前腳剛走,玄羽便叫來了媯芷,兩人相談甚歡。
不過如此而已,陳應冷冷一笑,飛躍而起。
再轉兩條街便是右相府了……
陳應微微一笑,比起這些人來,此刻她更想見到孟凡楊和陳續坤。
……
此時的鐵木格絲毫不知玄羽和媯芷在商量如何從他身上盜來草原之眼,而是喝的醉醺醺的樣子,懷裏摟著兩個姿色上等的丫鬟,紅著眼睛問道,“左相怎麽還不回來?出什麽事了?不知我可有沒有這福氣從天朝討一個老婆呢?”
一個丫鬟笑嘻嘻的推搡著鐵木格,“怎麽不能啊,世子,您看我怎麽樣?”
鐵木格勾起丫鬟的下巴,笑道,“你?老子要的可是帝姬,你配麽?”
“配不配……您試試不就知道了?”那丫鬟輕笑,勾住鐵木格的脖子,呢喃低語,微微的香風帶著妙齡女子特有的誘惑,吹得鐵木格的心裏癢癢的。
“皇上駕到——”
門外忽然傳來夏公公的聲音。
鐵木格推開身上的丫鬟,惡狠狠的罵了一句,“這老家夥,來的可真不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