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鬥謀
“安妹妹,幫本宮念一下這冊子,叫她們一個一個前來給本宮好好瞧瞧。”
林淑妃轉身走進一旁的綴錦宮,帶了兩個宮女,卻讓安修媛站在門口像個嬤嬤一樣宣人。
安修媛笑笑,接過冊子。
指尖搭在金黃的紙上,潔白如玉。
映晨微微抬頭,楚宮那夜太過焦急心慌,沒有細細觀賞這淑妃的美貌,今日一見,果然很美,美而不妖,媚而不豔,柔若無骨。怪不得自己的父王黏糊如此,怪不得在這深宮之中,執掌淑妃寶印。
再看安修媛,她又與林淑妃不同,雖同樣眉清目秀,卻眉飛入鬢,眼神凜冽,英姿颯爽。若披堅執銳,男子不如!
“第一個,扶春居花魁,桃花。”安修媛笑著,眼神卻飄向遠處。
真是奇了怪了,不是說皇後安排好了的人才是花魁麽?怎麽倒成了這個名不見經傳的丫頭?本該做花魁的葉沒有化名跟了進來。這中間,又出了什麽岔子?
映晨忽然愣了愣。
剛剛一直在想楚宮那夜,卻忽略了林淑妃見過她的事實。
若認不出,倒罷。
隻怕那眼尖且聰慧的女子認出了自己,要是痛快殺了也好,若是萬一……萬一在宮裏日日讓自己不得安生,複國之計暫且不論,就是不被墨離認出來,也是個難題啊……
怎麽辦?
短短三十級台階,映晨走得很慢,前麵是安修媛與林淑妃,後麵就是那二十幾個絕色女子,此刻要再化妝已經來不及了。
綴錦宮的門檻,抬眼可見。
映晨對安修媛笑笑,順手掏出一塊碎銀,交給安修媛。
“麻煩姐姐為我美言幾句了。”聲音很輕,動作很快,簡單利落,隨即留給安修媛一個沉穩的背影。
安修媛驚愕的望向這個女子,背後是二十多個眼明心亮的女子,前麵就是心機深重的林淑妃,這丫頭片子竟然敢在這麽多人麵前公然行賄……不知是無知者無畏,還是早有準備?再聯想到皇後點的花魁名額被換下這一事,不由多留了一個心眼。
嗯,這事先不急著說。
映晨緩緩走進綴錦宮,不由得心慌起來。
“桃……扶春居桃花,見過林淑妃。淑妃娘娘千歲。”躬身行禮,影子看似竟有些顫抖。
林淑妃笑著,卻是沉默著看向映晨。
指尖緊緊的抓著手帕,卻故作鎮靜。
她不由得想起幾個月前的楚宮,那夜,那樣一個明豔的女子,那樣不平凡的想念,就如同一季春雨,被一些人遺忘,卻被她牢牢的記在了心裏。
“父王,我是昔日珂貴人之女,蒙父王厚愛賜號新月……”
這樣的明快與絕豔,這樣不卑不亢的態度。
就在那樣一個雷雨交加的夜裏,寂滅了吧……
當時以楚國婉貴妃的手段,隻怕任何一個有害於她的人,她都不肯放過。更不要說,那樣一個生動而堅決的女子,尤其還是她昔日的仇敵,珂貴人的女兒。
無論真假。
隻可惜了那個女子,自回天朝皇宮以後,她還是會為那個女子歎息,她這輩子有一個能看上眼的人不容易,現在皇宮僅留的那一個,也深居簡出,不大肯見人了。
這就是一種身居高位心自寒的感覺吧。
“抬起頭來。”林淑妃笑著說,眼神卻開始變得奇怪。
這個女子……無論是體態還是相貌,像極了楚宮那夜的白衣女子。
唯一不同的,那個女子看似清雅,絕不是眼前這個女子這樣的豔俗。
映晨對上林淑妃的眼眸,微微一笑。
那是一雙怎麽樣的眼睛?似含了春色無邊,隻要一眼,便足以引人深入一探究竟。又似幾千年的古井,濕滑的青苔上是淡淡的白霧,看不穿那霧,透過霧,亦看不清井裏或滄桑或歡喜的曆史。
她的笑,或許是嫵媚的吧,可帶著這樣迷蒙的眼,卻又像是嬌豔的桃花被掩於深冬的第一場雪中,斂起了平日的風情萬種,隻留下了雪中的晶瑩。
可如此魅人心弦的笑,又怎麽能用晶瑩來形容呢?
好一個亦正亦邪的女子。
隻怕最後不能為自己所用,反而害了自己。
“你叫桃花?”林淑妃依舊笑著,手邊不知何時多了一杯新茶,還冒著騰騰的熱氣。
“是,奴……奴婢是叫桃花。”映晨咬著牙,從嗓子眼裏逼出“奴婢”這兩個字來。
“來,喝口茶,潤潤嗓子。”林淑妃依舊笑著,把那杯茶遞給映晨。
潔白的杯壁,滾燙的開水,茶葉在裏沉浮。
心如亂麻。
喝?自己的嗓子不就要壞了麽?
不喝?林淑妃會不會懷疑自己呢?
映晨也笑著走過去,行了一個大禮,匍匐在地。
“奴婢桃花,謝淑妃娘娘恩典,不勝感激。”映晨說的很慢,語調卻很平穩,聽不出絲毫的慌亂,“從此奴婢願為淑妃娘娘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
林淑妃笑笑,親手端著那一杯茶,扶起映晨,“上刀山下火海倒是不必,隻要你把這杯茶喝了,忠心可鑒。”
映晨笑笑,伸手就去拿茶杯,卻剛好露出一點掌心,一顆紅痣隱隱若現。
“咦,等等,那是什麽?”林淑妃一邊說著,一邊拿回茶杯,“先給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