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受傷
於宏波家在服裝廠附近,離盧興宇家不算太遠,可幾個人心裏急著,還是決定打車去。
五個人前頭一個,後麵擠了四個,好在這時候交通管理不嚴,基本沒人查。
下車後董振提醒了句:“我和大宇過去吧,要是大波還沒回來,我們倆還能糊弄過去,要是都去了,他家人該慌神兒了。”
都覺得有道理,董小振很多時候想的還是十分周到的。
然後又簡單想了個說詞,於宏波在家怎麽說,不在又該怎麽說。
可這些說詞,都沒用上。
董振盧興宇拐進小胡同,好一陣子才出來,回來時還是兩個人,而且兩人臉上的神色看著都不太好。
盧興宇先說:“他家沒人,鎖著呢。”
董振咽了口唾沫,說話時嗓子還是有點兒發緊:“他們家出事了,大波進醫院了。”
三個女生幾乎同時問出來。
展歡問的是:“什麽時候?考前還是考後?”
徐麗問的是:“家裏出啥事了?”
歡顏問:“人怎麽樣,傷的重嗎?”
盧興宇和董振一起配合著,把從於宏波鄰居家打聽出的情況和幾個人說了。
不是偶發事件,事情的根源早在幾個月前,服裝廠改製時就埋下了。
於宏波的父親下崗後意誌消沉,心情底落,天天在家喝悶酒。
家裏人覺得他失去工作,一下子無法麵對,心理不平衡,借酒消愁,過一段時間就好了,一開始也就由著他。
這種情況持續了一段時間後,於媽就開始催他出去找工作,其間可能有言語過激的時候,兩個人就開始拌嘴,後來發展到吵架,動手。
聽到這兒大夥有點兒明白了,難怪於宏波前段時間狀態不對,還經常請假,原來在那時候家裏就出了問題。
可他沒和任何人說,問他,也隻說沒事。
再然後,於爸終於不再悶在家裏,早出晚歸的,去找他之前的一些朋友托他們給找工作了。
可遇人不淑,被一個朋友帶到了賭桌上。
先是如賭神附身,贏了不少。
慣用的套路,用了千百年卻依舊有效。
那身在套路中的人如被蒙了眼蒙了心,因著一個“貪”字,越陷越深。
十賭九輸,後來自然就開始輸錢。
可越輸越要賭,眼裏心裏全是自己當初贏錢時的風光。
總覺得幸運會再度降臨。
“希望”是個好詞兒,但在這裏,卻似走不出的迷障。
家裏給的,用來找工作疏通關係的錢輸完了,就開始動家裏的積蓄。
聽說為了讓他有事做,於家還真給他買了出租車,可一轉頭,車也輸出去了。
後來還四處借了錢。
無人可借了,竟然用自家的房產證為抵押,去做了私人借貸。
聽到這兒展歡禁不住驚呼:“那就是高利貸啊。”
高利貸,還是高中生身份的幾個人都沒接觸過,就連林歡顏兩世裏也隻是聽聞。
可誰都知道,這三個字的可怕。
一時間各種可怕的逼債手段在頭腦裏浮現,並不具體,因為都是道聽途說,或是在影視劇裏截取的片段,可正因為沒有真正的見識過,所以才亂哄哄的更覺得可怖。
“於宏波被打,和這事有關?”歡顏強收住心神,問出最關鍵的問題。
董振點頭:“說是來要了幾回了,下了最後通碟讓大波家搬走,要收房子。阿姨正在四處湊錢,想先還一部分,好歹拖一拖,房子他們是不想騰出來,騰出來他們也沒地方住啊。”
歡顏能理解。
房子代表的不隻是個住處,更是家。
在這個時代,沒有幾戶人家能有幾套房的,所以,那是唯一的房子,唯一的家,也是一家人的根。
盧興宇臉色陰沉,眼中怒意翻騰:“誰知道那些人今天一早就找上門來,強逼著大波一家搬走,後來就動了手。”
董振說:“對方先動手的,把家裏東西往外扔,還把阿姨推摔了。”
歡顏大致能想像到下麵的情形了,相對於大宇,於宏波的性子是相對溫和的,也不愛惹事,可這種逼上門來又動手打他家人的情況就發生在眼前,他也絕不會忍著。
一群放高利貸的老手,一群專門上門逼債的打手,一個高中學生,結果如何,可想而知。
別說是很少和人動手的於宏波,就算當時在場的是大宇,吃虧也是難免的。
再響的名頭也隻限於附近學校還有一些同齡的小混混,和這些職業打手終究不同。
“他傷得怎麽樣?”林歡顏問。
“說是傷了頭,流了不少血,那些人看著事兒不好都跑了,他媽送他去的醫院,鄰居幫叫的車。”董振說。
徐麗問了句:“他爸呢?”
盧興宇哼了一聲:“從那些人第一次上門要債,阿姨才知道他把房子押出去了,和他大吵了一場,人就跑了,一直沒回來。”
原來他麵對的是這樣的情況,在高考的時候。
父親離家出走,家裏有人逼債,母親四處籌錢想要保住房子。
而他,要在學校在朋友們麵前裝得若無其事,要和他們一起複習,備考,騎了那麽遠的車子去看考場……
他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這些重得可以壓垮一個成年人的擔子,他是怎麽擔的?
歡顏覺得自己的眼眶有點兒澀,鼻子有點兒發酸。
上下齒在嘴唇裏互相用力咬了咬,歡顏強按下這股酸澀:“在哪家醫院呢?”
“說是去就近的,三院。”董振說。
歡顏轉身就走,後麵幾人立刻跟上。
沒人再說話,隻在坐上出租車後,徐麗重重歎了一聲,展歡低低說了句:“怎麽就是今天呢。”
高考的最後一天。
倒也不是展歡不關心於宏波的傷情,隻是學霸的習慣使然,在展歡的心裏,沒有任何事比高考更重。
從幼兒園到高中,從能識字起持之以恒的努力,為的就是今天。
所以展歡對於宏波今天沒能去考試,覺得特別特別的遺憾。
三科啊,三科缺考,就算頭一天的三科全都是滿分,進大學的機會也基本上是沒有了。
高中三年,從小學算起就是十二年,就毀在了這一天。
的確可惜,但現在歡顏顧不上那個,她最擔心的是於宏波傷得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