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２３８章、當斷不斷
一時間，新仇舊恨前情往事一齊湧上來，十幾二十年的心酸委屈似乎說也說不完：“別說是平時，就算剛生過孩子做月子時，你們老林家也沒人照管過我。生老大你爸媽一見是個丫頭轉身就走了，我一個人在病房裏呆了大半天，後來還是我妹妹來看我才知道你們家竟然沒留一個人。她在生產隊上班請不下假來，接了我媽趕到醫院，一個瞎眼老太太摸索著伺候了我五天。”
吸了口氣徐彩霞繼續說，“生老二時出院正趕上過年，你們說剛從醫院出來的人帶晦氣，直接把我弄到曹滿江家不住的老房子，那房子幾年不住人又潮又冷，別說是剛生完孩子的，就正常人住都得落病，我這腰疼腿寒的毛病都是那時落下的。你們歡歡喜喜過年，我和兩個孩子被扔在老遠沒人管。給我做飯，伺候我做月子的是歡顏，那時候她還不到七歲，人還沒灶台高……”
張雅涵都聽傻了，知道老林家家風不正，知道他們一家都欺負老大媳婦，可沒想到竟然能做到這個地步。
李素琴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這些事的確都是事實，雖然主意大多是林鳳英出的，但她這個當婆婆的的確也是瞧不上老大媳婦，也都默許了。
林鳳英有兩回想在中間打斷徐彩霞，可徐彩霞仿佛陷入一種不能自已的情緒中，激怒到完全感覺不到外界的任何聲音、幹擾。
隻一味地說下去，隻自顧自地說下去，說這些年的委屈、說這些年的辛酸，說這些年為了這個不像“家”的家，為兩個女兒強壓下的種種不公。
忍耐了十幾年，原本以為已經習慣了，已經麻木了，這一輩子也就這樣過了。很多時候，甚至胸膛裏那顆心，都感覺不出在跳動了。
可今天，在幾次三番外界的刺激下，徐彩霞徹底爆發了。
先是大女兒做生意賺到十萬百萬巨款的衝擊、後是在院子裏娘三個被圍攻的氣憤，再到此時，女兒要被趕出家門，當著她的麵兒被林大誌打……
再能隱忍的人，也受不了這連番的驚、連番的嚇、連番的刺激。
於是，徐彩霞徹底不管不顧了。
她越說越激動，越說，胸膛裏那顆心跳得越快。這一刻，她才是她，才是一個有肉有血有心的女人，才是一個活著的人。
不隻林家人，就連林歡顏，也聽呆了。
打小就知道母親在這家裏受欺，媽媽此時說的事，有很多她也是見過聽過，親身經曆過的。
可那都是零星的，在生活中每隔一段時間才發生過的一些“點”，而這些點在現在，在母親口中被串起來，卻是那樣的驚心。
或許這就叫“溫水煮青蛙”，林家人就是這樣一點點的，得寸進尺，亂刀淩遲般的，把母親，把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一段隻會默默承受，麻木、逆來順受的“木頭”。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原本就在林歡顏心裏萌生的那個念頭，愈加清晰堅定了。
林家人原本就是一窩子毒蛇、一窩子禽獸，這個她早就看清了。
她也知道，隨著自己在外麵生意越來越大，賺到的錢越來越多，是不可能一直瞞著林家人的。
而等她們知道了，絕對會紅著眼，利用家人血脈等關係做借口，撲上來撕咬，來食她的肉、吸她的血、拆她的骨。
就算她把公司資產和個人資產盡可能拆分開來，就算她用上一些方法轉移財產，就算她想辦法把事情瞞到她十八歲甚至是成家之後，也無法完全把林家人隔絕於自己的財富之外。
麵對一群見了血腥的狼，哪怕你是一隻猛虎，也是極難抵擋的。
這些她都明白，早就明白。
然而，還是那一句，血濃於水。
這些人，終究是她兩世為人的生命裏，真正意義上的親人。
尤其是上一世，她知道她父親林大誌的病情，知道他的智商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孩子，並且經曆了他的離世。
積累了幾十年的怒氣，在他去世時，消失了一半。在看到他的病曆時，餘下的一半中又消失了大半。
所剩真的無多。
或許這就是血源的力量，雖然那些傷害是真實存在的，雖然就算父親死去，也無法彌補她缺失的親情於萬一。
可對於親人，人其實是不願去恨的，於是會給自己尋找借口，去原諒。
其實，以林歡顏的目前的財力，購買一處幾千元的小院落，很難嗎？
就算是買一間吳豔麗想買的那種樓房，也不是問題吧。
她隻是一直在猶豫。
像這幾個月，林家與她相安無事，不再有人來找麻煩，她便不願打破這種暫時的平衡。
她心裏存著希望，希望這種平衡能一直持續下去，並且慢慢的，和林家人的關係能向好的方向發展。
帶著前世記憶歸來的林歡顏，在“家人”的事上，一直猶豫，一直在幻想，一直在拖泥帶水。
當斷不斷！
這樣的一家人，會痛改前非嗎？會因著親情，變得有幾分像個人嗎？
還有必要繼續幻想著等下去嗎？
就算自己等得起，母親呢？她已經在這樣一個環境裏消磨了半個人生，難道還要她把整個人生都搭進去？
下了決心，林歡顏走過去，拉住情緒激動幾乎陷入瘋狂的母親：“媽，咱不說了啊，和這些人講道理，咱們講不起。為這些人動氣動怒，不值當。”
轉頭看向一家之主，林歡顏清楚地說：“我同意離開林家，和你們，所有人斷絕關係，從此之後，我在哪兒，做什麽，生活得怎麽樣，都再和林家沒有半點兒關係，但我有條件。”
看著站在一起的大兒媳和孫女，看著肩並肩雙手挽在一起的母女倆，林建國臉色鐵青，眼中怒意升騰。
果然是什麽藤結什麽果，大兒子癡癡傻傻缺心眼兒，大兒媳平時看著老實，其實也是個刁鑽難纏的，這樣兩個人，才生了這麽個敗家的閨女出來。
徐彩霞這一通數落，真是把林建國的老臉給丟盡了，也讓他徹底恨上了這個大兒媳婦。
不隻因為有張雅涵在場，更是因為，林建國看到了真實的徐彩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