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歪嘴趙老師
林歡顏甚至覺得，站在講台上，斜倚著講桌，看著被她譏諷的人手足無措、滿臉通紅，卻又無可奈何，是這個老太太最快樂的事。
所以，這位趙老師就是為這個重回校園，再來授課的？
趙老太太還有個特點，就是她從來不用她那一套對待男生，哪怕是董小賤這種以前人見人煩的，趙老太太看向他的目光裏也能找出那麽幾絲慈愛來。
盧興宇英語課上公開逃課，趙老太太也沒說什麽，還在黃老師批評盧興宇時，說了句：“小男孩兒，淘氣點兒正常，長大了就好了”。
至於於大帥，那更是趙老太太的心頭寶，對他那是特別的照顧。考試不及格什麽的從來沒被說過，下課還專門給他講錯題。就在前幾天，林歡顏親眼看到趙老太太在上課前，走到於宏波桌前，親切地說：“下課又上哪瘋跑了，這一頭的汗，別著了涼，快擦擦。”然後就遞了塊自己的手帕過去……
林歡顏就被雷住了——這是腫麽個情況？於宏波是趙老太太親孫子？或者這趙老太太是馬豔豔附體了？
就弄得於同學也挺窘迫，窘完了還往林歡顏這邊看。
這是對男生，趙老師對女生就完全是冰火兩重天了。學習不好的逮著了往死裏羞辱，學習好的，比如英語課代表展歡，也沒見趙老太太給她好臉色，說話的時候聲兒裏好像都帶著冰茬兒。
林歡顏就很奇怪，這年歲按理也過了更年期了，更過了異性相吸同性相斥的年紀。一般到了這個歲數的老人家，不是應該對年輕人，尤其是隔著輩份的小孩無論男女都包容喜愛嗎？就好像紅樓夢裏的賈母，雖然偏著寶玉，但對黛釵湘等幾個也都不錯啊。
難道是嫉妒？嫉妒那些花樣年華的小女生曼妙的身姿、緊實的肌膚、滿滿的青春活力？而這一切，她將不再可能擁有？
好吧，不管因為什麽，林歡顏都不喜歡這個老太太，在她的課上也盡量的降低存在感。
可這一天，趙老太太卻偏偏找上了她。
事情一開始原本沒林歡顏什麽事兒。
起因是上課遲到的徐麗同學。
徐同學和董振的情況挺像，董振是親媽跑了，徐麗的母親是病死了。就在上個月，歡顏見過她戴著黑袖箍來上的學。
另外一點和董振相像的是，徐麗也認識一些外校的人，沒有董振交往的範圍廣，但在二中女生裏也是個相對成熟的，而且小有些風情。
那天徐麗大約是出剛出了孝期，準備收拾心情換個新形象。在原本浮腫的臉上撲了點粉，頭發也打了發膠，不是發膠男像個假殼那種，但也弄的挺齊整。
趙老太太一看見敲門進教室的徐麗，嘴就往一側歪了。
對門邊兒的徐麗招了招手，趙老太太說：“你，過來。”
徐麗依言往趙老太太身邊走過去。
老太太指了指講桌旁邊的空地：“站這。”
徐麗站到她指的位置，神情有些惴惴。
老太太圍著徐麗轉了兩圈，卻不說話，直到那女生眼神裏現出淩亂不安，才說：“看看，咱們班女生倒第一呀，塗脂抹粉的，你還覺得自己挺美？”
在全班同學的目光下，徐麗的嘴唇明顯抖了抖。
徐老太太的譏諷升級。
伸出一個手指頭，在徐麗頭上點了點：“這發膠抹的挺多啊，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為牛犢子舔了呢。”
低下幾個男同學發出笑聲。
徐麗的神情更無措了，隨著那幾聲笑，眼裏泛出一點淚光。
林歡顏看得心裏一顫，她想起前幾天帶孝的徐麗一下課就扒在桌子上哭，這才沒了娘的孩子，才從悲傷裏走出來，你一個當老師的，就這麽打擊人家？
你也真忍得下心！
趙老太太沒有絲毫心軟，反倒更有興趣兒了，斜斜往講桌上一倚，正式開啟嘲諷模式：“你們這些女生，心就沒在學習上，一天天的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心全放在勾搭男生上了吧？”
這話一出，課堂裏的女生心裏就都不舒服了，這是九一年，就算家裏條件再好的，上中學的女生也實在沒有幾個化妝穿奇裝異服的，衣著打扮都很普通。
再說就算心裏都有個愛慕的人，像馬豔豔那樣明著說的都很少，最多心裏想想，遞個紙條過去都是膽大的。哪來得“勾搭”？
“學校外頭都處好幾個了吧？這方麵你可挺有天分的，一點也不傻啊，是吧，徐大傻？”
“徐大傻”是趙老太太給徐麗起的綽號，她給許多女生起過綽號。
徐麗的眼淚掉下來了，眼淚衝掉了脂粉，在臉上劃出好幾條印痕，顯得更為狼狽。
一個前世的影像在林歡顏的眼前浮現，那是在她升任公司營銷總監後不長的時間。雖然距真正的高管還有一步之遙，但也算是準準的中高層了，工資較當銷售經理時翻了一倍，而且也算是前頭帶了個“總”字了。
那天她很高興，開著心儀了好久才咬牙買下的大越野，請了幾位好友吃了頓飯。
回來的時候路過夜市街，歡顏很少逛夜市，不知道那個時間會堵成那樣。
龜速行進了幾十米，被一個臨時攤位堵了路。
歡顏按了幾聲喇叭，擺攤的人沒理她。
那攤位雖然也擺在路邊上，可一堆堆的青菜卻都堆到路中間了，車子絕對過不去。
歡顏無奈走下車，向背上背著小孩兒的女攤主說：“麻煩能把東西挪挪嗎？我車過不去。”
說話的時候林歡顏才看見，原來不隻一個小孩，那女人身前還有一個，看著有兩三歲大，正坐在女人腿上，嘴裏叫著媽媽，伸著手往女人臉上抓。
女人把小孩抓在臉上的手撥開，抬臉看向林歡顏。
歡顏一愣——那披頭散發皮膚蒼白還帶著小孩灰黑手指印的臉，怎麽那麽熟悉呢？
女人看著歡顏，也愣住了。
歡顏遲疑道：“你……是徐麗？”
雖然嘴上這樣問著，但林歡顏已經確定了，麵前這個守著路邊攤帶著倆孩子，看上去很狼狽的女人，就是她高中同學，徐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