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拱火
那丫頭的神色果然就變了，再沒有之前的囂張，看著林鳳英時眼裏的挑釁之色也瞬間收斂，一雙大眼睛眨呀眨的，竟然就眨出幾點淚花來。
她帶著淚抽搐道：“大姑他們欺負我們一家，爺爺奶奶幫著他們欺負我們，三叔三嬸你們也幫著他們對吧？大姑他們打我，三叔你也要打我對吧？”
西屋裏一直隔著門豎著耳朵聽外頭動靜的徐彩霞一聽，大女兒又要挨打？老林家又有人想動手打自己女兒？！什麽也顧不得了，伸手就要推房門。
那一刻徐彩霞隻有一個念頭，他們要是再打女兒，她就攔在前頭讓他們一起打，大不了母女倆一起被他們打死，也絕不能再讓女兒一個人受著了！
衣角被一隻小手死死牽住，小欣顏踮起腳，貼著母親的耳朵說：“媽，我姐說外頭不管出了什麽事兒，都不讓我們出去。我們得聽我姐的。”
徐彩霞遲疑了一下小聲說：“可是你姐會吃虧。”
林欣顏目光定定望著母親：“我姐說不會，我姐說她有辦法。”想了想欣顏又加了句，“我相信我姐。”
林欣顏的確相信姐姐，從懂事起她就相信姐姐，雖然姐姐也鬥不過姑姑她們那些大人，但她敢擋著自己前頭，敢為自己出頭，這一點是連母親都做不到的。尤其是今晚，欣顏一個人蹲在院門外倉皇無措的時候，姐姐蹲下來，摟住她說不怕，有姐姐在什麽都不用怕。
那一刻，她就真的不怕了，好像隻要有姐姐在，她真的什麽都不怕了。
所以，林欣顏相信她姐，無條件地相信。
小女兒堅定的眼神，讓徐彩霞有一刻的恍惚，好像今天晚上有點不對勁兒，大女兒小女兒都有點不對勁兒。
“可是她們要是真打你姐咋辦？你姐頭上可還帶著傷呢。”徐彩霞低聲道。
小女兒的回答讓她覺得更不對勁兒更恍惚了，小欣顏一字一頓認真地答：“那我就去弄點耗子藥，把他們都藥死，王爺爺家就有，老大一包，放在他家小倉房裏。”
徐彩霞想哭——這還是她那個乖巧善良單純可愛的小女兒麽？她才九歲啊，這得給她扳回來啊，這麽下去長歪了可咋整啊……
最乖巧善良單純可愛的小女兒還在那兒接著說呢：“然後就把他們家房子都燒了，我三叔車裏有汽油！”
徐彩霞眼都直了——還要放火？殺人放火？眼前這個是她女兒嗎？在她眼皮子底下讓人給換了？！
正被小女兒給震得眼前發黑一陣陣的頭暈，門外又傳來大女兒的一嗓子：“那今天你們就打死我吧！”
林偉誌原本也沒想打侄女，可眼見著自己在林家說話竟然不管用了，讓她閉嘴回屋，她反倒叫得比之前更響更大聲，還跟他叫囂！
這是剛在飯店裏得了臉現在開始往鼻子上踩了？林偉誌抬起右手，就想往侄女臉上扇過去……
女孩不躲不避，抬頭直視：“打死我好了！反正早晚我也得被你們逼死！折磨死！”語聲淒淒，如失孤幼雛厲厲；尖頜小臉，被燈影映得一片青青；目光冷冷，直刺人心如冰棱。
林偉誌竟覺得心裏一慌，手掌就在半空中停了那麽一瞬，沒揮下去。
一瞬之後，他的手就再揮不下去了。
張雅涵站在丈夫右側，伸手拽住他的胳膊，一個年輕人擋在他麵前，挺拔身形將那梗著脖子衝他叫囂的丫頭擋在身後，呈保護之姿，對他怒目而視。
是張浩然。
張浩然的朋友也往前趕了幾步，倒沒護過去，隻是站在張浩然身側，挑眉看著他，目光微冷。
張雅涵給了丈夫一個眼色，開口道：“你姑夫剛才喝的有點多。”
卻是和自己侄子說的。
張浩然擰著濃眉，沒說話。
一邊的孟浩然卻道：“喝多了呀，喝多了就動手，這習慣，可不太好……”
林歡顏第一次聽這個丹鳳眼男人說話，單論聲線其實還挺好聽的，隻是那種淡然中若有若無的一絲戲謔，在現在的環境怎麽聽著有種“哄火”的味道？
張浩然的眉擰得更緊了，看向他姑：“他平時對你沒動過手吧？”
“沒，沒有。”張雅涵急急道，“他平時不這樣。”
姑姑的解釋沒有讓張浩然放鬆，依舊帶著審視看著自己姑父。
林歡顏站在張浩然身後，急迅思索著——他們怎麽也跟過來了？看樣子還想為自己出頭？原本預計回來的會是林家人，包括曹滿江都應該被林家人支開，就林鳳英夫婦加上林家二老回來解決自己這個“麻煩”，可這怎麽全帶回來了？這林家人也真是蠢得夠可以的。
原本想著今天晚上就把這攤爛事兒一次性解決了，把手裏攥著的幾個大殺器都放出去，不想在他們身上浪費太多時間，可現在的情況又和預想的不太一樣。
林偉誌的把柄她倒是也有，比如他在外頭養的那個女的……可如果當著張雅涵和她家親戚爆出來，那事情就要一發不可收拾了。
對林家，她想要的隻是割裂，而不是徹底得罪，變成眼中釘。
對張家，她更是沒有必要得罪。
傷敵八百自傷一千，有必要嗎？
如果林歡顏還是個十六歲的小姑娘，她會不管不顧地把她所知都大聲嚷出來，不計後果隻圖一時痛快。可現在，小姑娘的身體裏住的是一個成熟的靈魂。
對林鳳英一家，她可以打蛇七寸不留餘地，對張雅涵甚至是林偉誌，她還是要留一線的。
心思百轉，卻不過是幾瞬之間。
打定主意，林歡顏從攔在她身前的男子身側走出來，微抬起頭向林偉誌夫妻道：“三叔三嬸兒，我沒有逼著你們幫我家要回房子的意思，隻是一時著急口不擇言了。這房子是我爺我奶給我爸媽的，占著房子的是我大姑，這事兒，和你們無關。”
林偉誌要打侄女，媳婦連同她們家人一起攔著，正不上不下的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尤其是張浩然的目光和問出的話，好像自己有種要引火燒身的危險。正尷尬著不知道該怎麽辦，林歡顏主動站出來，說這事兒和他們無關，可謂是正中下懷。
哼了一聲，林偉誌道：“你們家和老二家的破事兒，我還不樂意管。”順勢收回手，和妻子站到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