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後手

  主位的兩個年輕人互相看了一眼，眼中卻不約而同地升起了幾分憐憫之色，尤其是右邊那個大眼睛的，更是連眉頭都皺了起來。


  看看這模樣——身量本就不高，在寬大西服下邊更顯得瘦弱；小臉巴掌大，被黑衣服一襯白得都沒血色了；還有那聲兒，顫顫的……這是被外頭冷風吹的？還是怕得要哭了？

  可能是後者居多吧，看她打從進門都不敢抬眼看她奶和這些人。這一家子人都來吃飯了，卻偏沒帶上她和她母親妹妹，連招呼都沒打，鑰匙也沒給留——這老林家，怎麽這麽對自己家人？

  這兩人家裏長輩都是身居高位的，對晚輩在學業人品能力上要求都極嚴，可在日常生活上卻也都照顧得極妥貼，別說是給凍著餓著，正長身體的時候那都是要給特別照顧的。


  這裏怎麽這麽對待家裏孩子呢？倆人互相對望了一眼，都覺得挺別扭。


  不過這終究是人家家事，他們也沒插言。


  李素珍的臉色卻是更不好看了：“你媽沒有鑰匙嗎？還讓你來找我？”


  林歡顏把頭略抬高了一點：“我媽忘帶了，那天被我姑打出來，我這傷還是出來才包上的，一路的血，她哪顧得上……”


  ——嚇，不光不給鑰匙不給吃喝，還是給趕出去的？還動了手？


  對這麽可憐的一個丫頭，也下得去手？！


  兩個陌生男子將目光集中在林歡顏額頭的紗布上麵，左邊身形偏瘦丹鳳眼的那個還好，依舊能保持住神態相對平靜，右邊皮膚略顯銅色眉目帶著英氣的卻瞪起了眼。


  ——小姑姑這是嫁了個什麽人家啊？能把自己家人都打得頭破血流的？而且那小姑娘才多大，能惹什麽大事啊？看上去又那麽嬌嬌弱弱乖乖順順的……


  林家人的臉色也都變得不好了——雖然這丫頭她該打，但當著外人的麵兒，這好說不好聽啊。


  林鳳英最先沉不住了，尖聲道：“林歡顏，你別空口白牙的瞎說！”


  林歡顏低下頭，聲音悶悶：“我沒亂說，明明就是你打的。”


  林鳳英怒極，一拍桌子站起身：“你再胡說！信不信我……”


  林歡顏縮了縮肩膀，蒼白的小臉越發慘白：“我不說了，你、你別打我。”


  林鳳英拉開椅子，邁步要走過去——打是不能在這兒打的，但要把這個攪事兒的丫頭趕走！

  英氣男子有點兒緊張，大眼睛一瞪，想要站起身勸阻——那小姑娘頭上還帶著傷呢，可不能再打了。


  鳳眼男子在桌下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使了個眼色，阻止了他。


  ——孟逸澤覺得林家多半是不敢在這裏動手的，在家裏打人那是家事，在酒店這種公共場所打人，很可能就會驚動公安局派出所。就算沒有報案吧，這酒店裏也會有保安服務員什麽的出來勸阻，打碎了店裏的東西還要照價賠償，林家人應該不會那麽沒腦子。


  孟逸澤阻止張浩然還有另一個原因，那縮肩低頭聲音軟軟的女孩兒，給他的感覺很奇怪。她的臉色、聲音、肢體動作，每一次顫抖每一次低頭都是那麽恬當，完全符合一個倍受家人欺淩的小姑娘的形象。但就是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對，什麽地方呢？就在她抬頭與自己目光匆匆相遇的那一瞬間，孟逸澤找到不對的地方了，是她的眼。眼眸清亮、瞳孔漆黑，似一潭幽深的潭水，平靜無波。


  對，就是這種“平靜無波”讓孟逸澤覺得有種莫名的熟悉感，那是一種他陪著爺爺父親去見一些“大人物”才會有的感覺，是沉穩是篤定或許還有舉重若輕……當然，把這些詞放在這可憐巴巴的小姑娘身上有點兒不太合適，但他就是不自覺的就這麽想。


  所以，他想看一看，他的直覺是否準確，這小姑娘她是不是還有後手。


  後手就是她同來的那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