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朝議

  靖安侯是真的不信。


  這說出去也不會有人信。


  三個月前傷了腿腳的人,轉眼間成了先天宗師。


  真以為宗師是地豆子,論筐撿?

  上個月才見了一位草莽之中的宗師,今兒個自己家就出了位宗師。


  靖安侯覺得自己應該是在做夢。


  也許不是他在做夢,而是剛剛站起來的溫嶽在做夢。


  不過,溫嶽的聲音擊碎了他的迷茫。


  隻聽到鏗鏘有力的四個字:“先天,宗師。”


  眼見父親那漸起驚疑的神色,溫嶽也不再廢話,手掌往門柱上一按。


  入木兩寸的手印清晰可見。


  “這事兒就這麽定了。”


  “我會與丈人通氣,到時朝議此事之時,還請父親幫忙舉薦我。”


  話音落下時,溫嶽已經背著手離開。


  以他先天宗師的實力,其父總歸要答應他的請求吧。


  也不需要其他的手段規勸。


  此印足矣。


  靖安侯怔怔的盯著手印,直到不自覺將手掌放上去比較。


  這才猛然驚醒過來。


  漆紅色實木門柱,煉髒境高手能斬斷卻不能單靠肉身打出此印。


  入木兩寸,還異常的輕鬆。


  應當先天宗師無疑。


  “大宗師?”


  靖安侯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平靜。


  眼睛看著門口。


  三日後。


  朝議。


  兩側四排,一直排到大殿之外。


  不足六品的官員連踏進大殿的資格都沒有,隻能沿著台階的延展而站。


  大朝議很罕見。


  更別提像是今天這樣齊全。


  大家倒也不奇怪,今日要厘定的東西比較多。


  且羅河一役戰敗,皇帝也需要知道朝中大臣對兵戈的看法。


  看看能不能商量出來個章程。


  到底是議和還是繼續打下去。


  如果要議和的話又派誰去,若是繼續打的話應該用哪方宿將,又如何征調兵卒。


  雖然梁帝已經與宰輔們通過氣,並且朝野之中大多都是聰明人,他們明白是梁帝想要議和了。


  止兵停戰,休養生息是國策。


  隻是梁帝不能直言不諱的提出來,必須是大臣提出來。


  不然消息傳出去,百姓如何看待皇帝?


  軟蛋天子豈不是貽笑大方。


  別人都可以錯,皇帝不能錯。


  但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北邊的軍費一直是個大問題,又連戰連敗,繼續打下去就是要拖垮大梁百姓。


  梁帝掃視一圈,隻可惜他不好從士大夫的手裏拿錢,士紳也不願意出。


  如今國庫已經要見底了,最後還是要把賦稅加在百姓的身上。


  百姓能有多少錢?

  搜刮來去也不過是幾個沒有油水的銅板。


  高全高聲的喝唱禮之後。


  君臣見禮,王公大臣躬問聖安。


  大朝議隨之開啟。


  “有本啟奏,無本退朝!”


  “臣,有本奏。”


  站在最前方的三位宰輔聽的眉頭一皺。


  他們的隊伍中好像都沒有這個聲音。


  而且原本準備衝鋒的小弟官員也都錯愕的看著邁出一步的人。


  那人身著赤色蟒服,八方步一邁,看起來霸氣十足。


  說話之人,正是靖安侯。


  眼見靖安侯已經身先士卒,安南伯翻了翻自己的笏板,壓下心中的悸動。


  當日接到消息的時候,安南伯的心其實已經涼了一大半。


  溫嶽既然已經站了起來,那婚約之事估計就要告吹了。


  沒想到靖安侯竟然告訴他,婚約照常進行。


  隻不過要舉薦溫嶽擔任平北先鋒。


  安南伯不明白靖安侯的意思。


  須知戰爭不是過家家。


  溫嶽是兵馬司副統領不假,卻不曾聽說用兵如何。


  直到靖安侯透露溫嶽破而後立進階大宗師,安南伯完全驚呆的同時也收回了自己的話。


  大宗師的實力,別說是先鋒官了,就是跑到敵軍大營轉一圈都能囫圇回來。


  安南伯最後還是親自見了溫嶽一麵,確認溫嶽已經站起來就已經令他鬆了一口氣。


  雖沒有真正見過溫嶽出手,但是觀其氣息已經返璞歸真,顯然不是一流境界。


  “平身。”


  梁帝也帶著詫異的神色看向靖安侯。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位外出鍍了一層金,之後接手其父爵位的靖安侯一直都很低調。


  不過也無妨,大朝議的時間很充足,些許插曲不會影響大局。


  “臣,提議再起大軍。”


  話音落下,還有些暖意的大殿,登時氣氛凝固,冷意直衝。


  眾人更是大氣都不敢多喘。


  梁帝麵如平湖,眉頭卻不合時宜的皺了一下,導致九株冕疏稍有晃動。


  當可察覺此時梁帝心中的不平靜。


  三位宰輔已經用餘光瞟見是誰開了口。


  還以為是什麽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也都沒在意。


  誰想到往日裏怯弱的靖安侯,竟然敢在這個時候衝鋒陷陣。


  三人互相觀察,這靖安侯到底是誰的人。


  隻是均沒有從對方的臉上察覺出什麽,不免腹誹一聲老狐狸。


  “溫候覺得,此軍主帥誰可擔此重任?”


  “安南伯、武定將軍可擔此任!”


  靖安侯腿肚子都是抖的,這是他和安南伯商議之後定下的策略。


  既然要扶溫嶽,中軍將帥肯定不能是外人。


  但是靖安侯不堪大任,所以隻能安南伯來。


  早年安南伯以軍功封伯,又為三品武定將軍,任中軍主帥完全夠格。


  梁帝真的很想撓頭。


  他確實聽說了靖安侯和安南伯聯姻的事情。


  瘸子世子配瞎子嫡女,殘殘聯合。


  梁帝也隻當是笑談聽聽。


  怎麽轉眼之間,這兩家殘廢這麽硬氣了?

  梁帝不由得將目光挪向站在武將從列的安南伯。


  絡腮胡,身形魁梧的安南伯倒是緊張的攥著笏板,但是看那樣子,也不像意外,反而像是在等他的答複。


  梁帝真想好好詢問一下靖安侯怎麽想的。


  把自己親家公弄到戰場送死?


  而且,原本和三位宰輔定下的先鋒可是靖安侯。


  這麽一看,梁帝突然覺得,好像有點意思啊。


  要不是大朝議的氣氛正凝,梁帝估計要笑出聲來.

  這陰差陽錯的玩笑未免開的太大了些。


  “臣有異議。”


  “二十年征戰,大軍空耗,十室九空,國庫見底。”


  “賦稅更是加了兩成半,百姓苦不堪言。”


  “此時不停戰議和,隻會將百姓拖垮。”


  “到時,必然激起民憤。”


  “臣覺得靖安侯沒安好心,請斬靖安侯。”


  說話之人身著深青色官服,手執白玉笏板,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


  這是有得到指示的小弟開始衝鋒了。


  至少要把事情糾正到正軌上。


  “臣附議。”


  “臣也覺得胡大人所言甚是。”


  嘩啦啦的一大片中層官員。


  均支持這位穿著深青色官袍的胡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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