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他宛若是沒有聽到一般,隻是眼睫微微的動了動,隻是坐在那裏的那具身.體,怎麽看,都像是個死人。
雨聲未歇,鐵馬金戈一般促急,而空氣似乎就這樣膠著了。
就在她以為他不會出聲的那一刻,他卻忽然開了口,那聲音很輕,很輕。
似是天涯望不斷的月,似是走不完的十萬裏風.塵路,濃濃的寂寥之下帶著決絕,就那樣字字句句紮心一般傳來。
“我把這條命賠給你,傅靜知,夠不夠?”
是,到此時此刻,他才真的發現,活著真是沒有一點點的趣味,孟氏成了一個搖搖欲墜的空架子,被何以桀和肖書.記擠兌的毫無立足之地,患難時他傾心依靠的那些人此時早已鳥獸散,他傾慕的女人心心念念要致他於死地,還有最後,這個不是秘密的秘密。
他也曾這樣的懷疑過,但又被自己說服,如果他不是父親的孩子,為什麽這麽多年父親要容忍他留在孟家,除卻不讓他手握大權,孟家的生意也有讓他染指,所以,他就把這個念頭徹底的撂了開來,算起來,父親雖然對他不如紹霆,雖然從未想要他繼承家業,但總歸來說,也算情至義盡。
他什麽都不想知道了,不想知道他到底是什麽出身,不想知道還有什麽屈辱,他這一生,豈不就是屈辱兩字概括?
“你一條爛命,想要抵消這麽多的罪孽?”靜知笑,笑的不屑而又森冷:“孟紹塹,不過,我今天很想成全你。”
她的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枚金光閃閃的小手槍,她低著頭,像是捧著稀世珍寶一樣捧著那一把槍輕輕的撫摸,燈光依舊是在晃啊晃,她長長的睫毛也就投下濃濃的陰影在白瓷一般的臉上搖,他坐在地上,滿身的汙.穢,在仿佛永遠都不會停歇的風雨中,他細細的聽著她的聲音。
“孟紹塹……”冰涼的槍口抵在他的額上,她的聲音漸漸逼近,他腹內痛到幾乎失去了知覺,但卻還是強自咬緊了牙關,逼迫自己保留著最後一分冷靜和清醒。
他很想知道,一貫柔弱而又善良的她,到底能夠為了紹霆做到哪一步,她到底敢不敢,為了那個男人,染上一身血.腥。
“如果當初孟太被人強.暴後,沒有留下你,該有多好?”
她忽然轉了話題,卻要孟紹塹身子微僵,靜知不知道,該有多深的恨,才讓她也有這樣狠心殘忍的一天,但此刻,看著他臉上這般變化的表情,她原本該有快意的,最終……卻隻是麻木的冷漠。
原來如此,原來他的身世這樣不堪,這樣的肮髒,這樣汙.穢,他甚至不是一對情侶情投意合之下的幸福產物,他甚至隻是一個不被祝福的累贅!孟紹塹漸漸的笑出聲來,他一手捂在眼眸上,不讓她看到他的淚光……
原來如此,原來他竟是這樣上不得台麵,爭了這一輩子,爭到頭到底算是什麽?
他早已絕望,但更刺心的卻是她。
她卻如此的殘忍,他喜歡她,傾慕她,她卻親口將他這見不得光的秘密和屈辱一字一句的說出來,若說這他不知曉的秘密是心上被劃出的傷口,那麽她此刻說出來,羞辱他,就是灑在傷口上的鹽。
“你很殘忍。”他輕輕開口,抬起一雙沒了焦距的眼眸望向她:“你們很早都知道了對不對?你們所有人都知道,單偏偏瞞著我一個。”
“這就是我們和你的不同,孟紹塹,人生在世,不過數十載,珍貴的東西有很多,但你取舍錯誤,無人奈你何!你原本有出路,你原本不至於走到今天這一步,但是你非要在這條不歸路上不回頭,怨得了誰?而今你淪落到這般境地,誰又說這不是上天給你的懲罰?”
她的槍口在他的額上漸漸抵緊,似要逼入他的血肉之中,他卻忽然低低的笑了一聲,那笑聲異樣的短促,異樣的怪異,要人頓覺說不出的毛骨悚然。
孟紹塹卻已然平靜下來,他抬起手,眼底已然清透一片,毫無淚光,將抵在他額上的槍輕輕推開,他循著聲音去望她,然後溫聲開口:“不要用這個。”
“你怕了?”
“這個聲音太大,會招來警察。”他微微的笑,手指在槍身上緩緩移.動,遲疑許久,終是漸漸落在她的手上,他的手很涼,像是一塊不會化的冰,靜知哆嗦了一下,立時抽開來,隻覺被他觸過這一點皮膚都難以忍受。
他漠漠的笑了笑,垂下眼瞼:“靜知……”
他叫她名字的聲音帶著異樣的溫柔,他不甘心,終究還是不甘心。
“紹軒如果真的死了,你會怎樣?”
她挺直了脊背而站,長發在風中飛舞,猶如黑色的絲緞鋪展開來,疾風驟雨之中,她的聲音幽幽漠漠:“誰害死他,我必然會要誰來償命。”
“若是紹霆呢?紹霆死了,你會怎樣?”
她忽然笑了,像是夜空中綻放的玫瑰,美的讓人心悸。
“我會陪他而去,不管上天還是入地,不管在天堂還是人間,我總是要和他在一起,一直一直在一起。”
他沉默下來,他不知道他這一生,可否有一個人,也會如她對紹霆這般,不管死生,不離不棄。
“你動手吧,能死在你手裏,我也沒有什麽遺憾了。”他眉眼不抬,隻是安然的望著腳下地麵:“紹霆已經死了,車子撞上橋欄那一刻,他就已經死了,你記不記得打撈上來的車子被撞成了什麽樣?就算是神仙也活不成了,更何況泡在江中這麽久,活人也死透了。”
她隻覺心口裏像是忽然被人插.進去了一把刀,攪動著她的五髒六腑都在劇烈的痛,眼淚生生的被逼了出來,她一抬手,砰的一聲扣動了扳機,鮮血四濺開來,就那樣滾.燙的落了她一身一臉。
而那陡然響起的槍聲,卻像是晴天的驚雷,霎時間穿透了黑寂的夜,刺耳的響震的鼓膜都在疼,她被扣動扳機的衝勁衝的幾乎站立不住,而一張臉也雪白如紙。
“這一槍,是為了紹軒!”她眼淚突突向下淌,握著槍的手哆嗦的幾乎不能自持。
他捂著胸口,臉色煞白如鬼,隻是陡地抬起頭來望向她,那一雙眼,竟然突然之間明亮無比,他啞啞開口,卻是出人意料的三個字:“你快走……”
靜知緊緊抿唇,趨前一步,舉槍對住他:“怎麽?不想死了?”
他卻忽然笑,笑的前仰後合,笑的漸漸淌出淚來:“傅靜知……你真是不解風.情……”
他話猶未說完,她卻已經再一次扣動了扳機,這一槍正打在左胸,他騰時就變了臉色,笑聲嘎然而止,像是被誰扣動了機關一般消失的突兀。
他說不出話來,一張嘴,口中就湧出溫熱的血沫,看來,他是真的要死了……
他的手也抬不起來,但卻掙紮著,掙紮著握住了她的風衣下擺,她怔怔的後退一步,卻沒有退開,他不知哪裏來的這樣大的力氣,硬生生的抓住了她,要她動都動不得。
“你……走……快點……離開!”他艱難的說著,唇角的血淌成了線,滑過他的下頜,入他的衣領之中……
她白色的風衣上都是大片大片的鮮血,敞開的窗子裏吹進來猛烈的狂風,要她像是暗夜裏的女妖一般舞動起滿頭的黑發,她手中的槍輕輕的滑了下來,掌心裏滿滿的都是血.腥,她卻忽然笑了起來,笑的直不起身子,笑的眼淚像是開了閘……
他躺在地上望著她,已然說不出話來,隻是唇角在不停的蠕動著,如果仔細去聽,或許能聽到小小的聲音:“走……離開這裏……”
他想要她活,想要她好好的活下去,他不想去了地下,再看著她和別人恩恩愛愛,是他的私心,可又有誰知道,這私心之下,到底又有幾分真心?
腹中劇烈的疼痛襲來,她的身下已然濕透,紮掙著挪到了沙發那裏,她把自己的衣服解.開,手掌觸到下麵,已然是一片溫熱的鮮血,她不害怕,拚盡了全身的力氣,那個小小的孩子,屬於他們的孩子,馬上就要來到人間。
宮縮一陣一陣,她記得誰說過,如果疼痛分為十級的話,那麽女人分娩就是第十級痛!
她感覺自己像是要死了,牙齒之間隔著一條毛巾她甚至都覺得自己快要把嘴唇給咬破了!
靜園裏沒有一個人,不,應該說,除她之外,隻有一個死人,她得靠自己,她也隻能靠自己。
太靜,而又太鬧,窗外的雨聲一刻不停,卻好似有越下越大的趨勢,她知道這槍聲必然傳了出去,她亦是知道縱然下著這樣大雨,但警察也不會耽擱太久就會到來,她沒有更多的時間了……
寶寶,你要加油……快一點出來……
她痛的幾乎失去意識了,隻好拚命的念著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念,就仿佛他還陪在她的身邊一般。
她曾渴望,渴望生這個孩子的時候,有他陪著,有他在床邊握著她的手,有他給他們的孩子親自剪開臍帶,但這一切,縱然是在夢中,恐怕也不會實現了……
風吹的窗子砰砰的亂響,靜知的目光沒有焦點的隨著那被風吹的盤旋糾.纏在一起的窗簾而動,雨下的更大了,被風吹到了房子裏胡亂的飛舞,落在她的臉上,落在她光裸的身上,她分不清臉上到底是汗水還是雨水,她分不清那滾.燙的到底是鮮血還是眼淚,痛的似乎靈魂都跟著剝離了,痛的似乎要生生的割下這一團血肉一般,她忍不住的哭喊出聲,在最難熬的那一刻叫著他的名字,仿佛身.體.內的鮮血都流盡了一般,那小小的生命,掙紮著,響亮的哭著,終究還是來到了人間……
靜知像是虛脫了一般躺在那裏久久未動,她整個人似乎剛從水中打撈出來一樣,頭發都濕透了緊緊的貼在臉上,累的連手指都不想動,累的想就這樣死去,但孩子的哭聲漸漸的弱了,她忽然像是被人注入了許多力量一般,一下子坐了起來!
小小的嬰兒臍帶還沒有剪斷,光著小身子躺在那裏,凍的身上都青紫了,靜知心疼的眼淚直往下掉,慌忙把她抱了起來,幸而準備好的消過毒的剪刀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她咬住牙積攢了力氣剪斷臍帶,熱水瓶中的滾開水倒在一邊的小盆子裏,微微冷卻之後她把女兒小小軟軟的身子放進去,用幹淨的毛巾細細的將女兒身上的血汙擦洗幹淨,方才用厚厚的毯子把她包起來緊緊的摟在了懷中,一張白白淨淨的小臉就露了出來,好似洗了澡不冷了覺出舒服了,她就不哭了,用一雙帶著淚的烏溜溜的大眼睛望著她,眨也不眨。
“可可……我的寶貝可可……”靜知心軟的一塌糊塗,她望著小小乖巧的女兒,忍不住低頭吻下去,在她的臉上額上眼睛眉毛上,小巧的鼻子上,殷紅的小嘴上,如雪的臉蛋上,不停的吻下去,她那麽小,那麽小……
要她怎麽舍得下?怎麽舍得,就這樣丟開她不管?
靜知抱著小可,就那樣坐在那裏不動,這夜漸漸的靜了,靜的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人,連呼吸都聽不到……
而突然的,牆壁上的鍾忽然敲響了一聲,靜知木然的扭過頭看去,正是淩晨。
她低下頭,懷中的女兒已經睡著了,黑漆漆的兩彎眉毛在雪白的小臉上可愛到了極致,她不敢再看,更不敢再想,若是紹霆看到她,該有多麽的喜愛?
但是他還沒有來得及抱一抱她,甚至……連看著她出生都不能……直到死,直到他離開人世,他都無緣得見這個他痛愛到骨子裏的女兒一眼!
淚就像是開了閘一般,那些錐心刺骨的疼,蔓延到四肢百骸,要她連哭都哭不出,她不敢再想下去,也不能再想,痛苦像是都潛藏在黑暗角落裏的獸一般,在她最脆弱的時候,都會拚命的將她吞噬,她把女兒的小繈褓放在沙發上,預備起身的時候,又忍不住的灑了眼淚,低頭又仔仔細細的親吻一遍她的小臉,手指繾綣不舍的在她臉上撫摸許久,似要將她這般沉睡可愛模樣都牢牢的記在心中,但每多看一眼,就更添一分的不舍,她終是狠狠心,痛咬了嘴唇起身離開……
一路走到門外,卻忽然又痛哭失聲折轉回去將那小小的人兒抱在懷裏再不肯放開,她哭了許久,直到睡的沉沉的小人兒微微的動了動,她方才緩緩的停止了哭泣,將懷中繈褓緩緩放開,就看到那粉雕玉琢的小人兒,一張菱形小嘴兒微微的打開,可愛的打了一個哈欠,又困倦的閉了眼,長長的睫毛忽閃了一下又垂下來,在白嫩嫩的小臉上映出兩抹黑濃濃的扇形陰影,靜知眼淚嘩嘩的直往下落,宛若是割肉剜心一樣的的疼,要她淚如雨下……但到最後,終是將她放下來,又細細的將厚厚的毯子給她蓋好。
這一次,走的再也沒有回頭。
靜園裏再沒有一個人了,白天的時候,她就把傭人管家打發了一個幹幹淨淨,此刻走在偌大的園子裏,能陪著她的,隻有風聲雨聲滿園枯樹,而雨也下的小了,但從稀疏的枝葉之間走過去時,還會覺出紛亂細密的雨絲撲在臉上,冷颼颼的涼。
她拿了手機撥了顧流蘇的電話。
她知道自己很冒昧,她和顧流蘇交情並沒有太深,
但除她之外,她真是不知道該把可可托付給誰,無形的,她信任顧流蘇,更重要的是,她知道隻有顧流蘇這樣什麽都不怕而又家世優越的女王,才能保護她的小可安全的長大。
顧流蘇睡的毫無形象,而陸放就算是睡著了,還是一如既往的幹淨清爽的安靜模樣,隻是此時,他的手臂牢牢的圈在顧流蘇的纖腰上,兩人的身子緊密的貼合在一起,像是精雕細琢鑲嵌在一起一般。
電話響了很久,陸放沉著臉輕輕推她,流蘇一巴掌揮過去,翻身又要睡,陸放卻已經把她拎了起來,“是傅靜知的電話。”
流蘇一下子醒了,伸手把電話搶了過來。
陸放坐在一邊看著她,然後開始默默的穿衣。
她掛斷電話,他已經穿好衣服收拾妥當,並將她的衣服也拿了過來,有條不紊的給她一件一件穿好,方才拉了她的手站起來:“走吧。”
顧流蘇還猶如在夢中一般,靜知生了?要她去靜園接小可?這是怎麽一回事?怎麽生在家裏了……
她覺得有些說不出的古怪,但腳下動作卻不敢停,隨著陸放快步的下樓開車直奔靜園而去。
白色的長風衣上染了血,她像是一縷幽魂在靜園的小徑上緩緩的移.動……有一個瞬間,靜知隻覺得這一副畫麵似曾相識一般,一路走,一路想,方才記起,他在澳洲時的某一個夜晚,她曾經做過一個這樣的夢。
她夢到他離她而去,追都追不上,她夢到自己一身的鮮血穿著白衣裳似在飄蕩一般向著未可知的地方走……
卻原來,上天早已暗示了她的結局。
她微微苦笑,走出靜園之時,將身上染血的外衣脫下,隨手丟在了一邊,然後才緩緩的走到街邊,過了許久,方才有出租車過來,她招手攔住,打開車門進去:“去洛城。”
司機有些為難的看她:“小姐,很晚了……我急著回家,您要不換別的車子吧……”
靜知沒有說話,隻是將一遝錢遞了過去,司機微微怔了怔,終究還是抵不過這錢的誘.惑,一踩油門,發動了車子。
到洛城時,正是夜最黑的那一刻。
車子過了跨江大橋就停了下來,靜知拉開車門下車,看著司機調轉了車頭緩緩將車開走,她方才沿著江堤,一步一步向前。
江邊的風異常的大,吹的她眼睛發痛不停的流淚。
她有多久沒有來這裏了?西洛江永不會幹涸,日夜不停的奔騰向東,終有一天會匯入大海……
但她的紹霆,卻永遠都沒有回來的一天了。
靜知在江邊站了很久,長長的江堤上隻有她一個人,一盞一盞路燈映照著漂亮的綠化帶,枝葉間散發出清鬱的香味,這一切是那樣美好。
她卻渾然不覺,鮮血從她的身下不停湧出,早已濕透了衣服,她每走一步,就會在地上留下點點血漬,沿著石階一步一步走下江堤,微微渾濁的江水打著旋從麵前流過……
奔騰不息的西洛江啊,請你將我帶到他的身邊。
她已然沒了淚了,那身.體仿佛也不再是自己的,江水一下就蔓延在了大.腿上……她卻渾然不覺,隻是一步一步,走的堅定。
紹霆,你在這冰冷的江水中待了多久了?我真是沒用,我連你的屍骨都找不到,不知你現在是沉睡在江底,還是葬身了魚腹?再不然,早已有好心的打漁人救起了你,你就在我不知道的遠方過著平靜的生活?
不過,這些都無所謂了,因為我就要去陪你了,這西洛江水流向哪裏,我就找你找到哪裏,我想,總有一天,我在這江水之中會遇到你,到那時,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一輩子,一輩子不分開的在一起了。
紹霆……不要怪我自私,不要怪我狠心,就這樣把女兒一個人拋下了,我知道她會有很多很多人疼愛,我知道她會過的很幸福很幸福,所以我才能放心的走,因為,我不能把你一個人留在西洛江中,我不能讓你死了還一個人孤苦伶仃,總得有一個人去陪陪你吧?
這夜這麽長,這時光這麽寂.寞,這流水這樣迅急,這孤單這麽漫長。
死亡是什麽樣子的?
我此刻方才知道。
那冰冷的江水像是絲滑的緞,將我的身.體纏裹起來,原來當一個人決絕求死的時候,她是什麽都不怕的,不怕這濃稠的化不開的黑夜,不怕這冰冷刺骨的江水,不怕被淹沒在這裏屍骨無尋,是,我什麽都不怕,我怕的隻是,就算我死了,還是不能和你在一起……
我感覺到冷了紹霆,水冷的像是銀針刺著肌骨一般,我感覺到死亡的陰影了紹霆,江水漫上了我的胸口,我漸漸不能呼吸。
我好像看到你了紹霆……
是不是遠遠的波光中,你正臨波而立,溫柔的笑著叫我的名字:靜知靜知……魂兮歸來。
死是什麽也看不見,什麽也聽不見,什麽也感覺不到,什麽也不會想,就像你未出生時一樣。
我漸漸看不到了,因為江水淹沒了我的身.體,我漸漸聽不到了,因為四周隻有水聲,我漸漸感覺不到了,因為我看到我的靈魂飛出體外,她在向你飄去,原來死亡,也是一種幸福……
我順著江水飄蕩,也許江水會把我帶到你的身邊,也許,它也會將我和你分的越來越遠……
但這又如何?我們都長眠在這西洛江中……縱然是我死了,我的靈魂也會牽引著我走向你,到那時,你如生時一般英俊逼人,我如生時一般清麗秀美,到那時,你會像生時一般輕輕握住我的手,到那時,我會依偎在你的身畔——
你有沒有聽到過花開的聲音?像是雪落在地上一般的美妙,你有沒有過一段最美好的愛情?像是世界上除了他再沒有別人入你眼一樣,你有沒有看到過那兩個人?他們生時相守在一起,死也要死在一起……
如果有一天,你有幸乘坐遊船經過西洛江,如果有一天,你在深夜走過這座大橋,如果你足夠幸運的話,在江風溫柔的耳語之中,你會聽到有情侶的呢喃,如果你聽力足夠好的話,你甚至能聽清楚他們在說什麽……
哦,你也許會不屑的笑一笑,大步走開,原來是這樣……又是一段生死相依的愛情,這隻是小說裏才有吧?
不,我會笑著告訴你,孟紹霆和傅靜知,他們真的來過。
且聽風吟,你有沒有聽到在風中傳來那個男人的聲音,他畢生的溫柔都傾付給了一個女人,而那個女人,最終沒有辜負他,用她的生命,回報了他深沉濃烈的愛。
“靜知……”
噓……你悄悄聽,他們又在竊竊私語了……
“下輩子,你就住我隔壁吧,我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從你出生那一刻起,我們就開始相愛……”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