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大少可有什麽打算?”一直不曾開口的那個瘦小的男人,此刻方才語調輕鬆的問了一句。
孟紹塹眉梢一揚,轉而對著那幾人笑眯眯說道:“你們都該聽說了吧,C城的野味是全國都出了名的,那裏臨山靠海,正好現在我們落得清閑,我請幾位前輩去逍.遙一番?我們去味聚齋,將那頂頂好的各色野味嚐一遍,再去泡個溫泉,真是神仙也比不過的逍.遙!”
幾人對視一眼,心知大少心思向來難以揣摩,隻得勉強笑著一個個應了。
孟紹塹卻是一副憧憬的神色,又拉著幾人連連說了許多的風景名勝和一些特色小菜館子,交代了人先去訂機票酒店,說是要他們第二天就出發,大家去玩個盡興。
下樓出去,幾人送了孟紹塹上車,又感歎了幾句,也就各自散去。
孟紹塹發動車子,臉上的笑意卻是漸漸收住,他一雙眸子漸漸暗沉下來,而那裏麵似乎烏雲密布,漸漸瞧不出他原本的神色來,而那一雙握住方向盤的手卻是一點一點收緊,在關節處泛起青白色。
不管他綢繆再久,費了多大的心力,卻還是落在紹霆之下,背靠大樹,果然是好乘涼嗬。
他心底怒意在翻滾,之前他偶有過分,或是明麵上故意給紹霆使個絆子,但他總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有時候受點悶氣吃點虧,也是絲毫不放在心上,而今再想來,才知道他根本不是心胸寬廣,說不定他早看穿了他的心思,故作如此,好到如今給他狠狠一擊。
他方才在心腹麵前故作輕鬆,實則心內已然恨入骨髓,孟紹霆不過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要他好好休息,實則就是按兵不動的奪了他的權。
時到如今,他孟紹塹在孟氏又有什麽權?若說以往,他還存著幾分兄弟情誼,不願意趕盡殺絕,可事到如今,去被他一句話弄到毫無立足之地,他若是再這樣遲疑下去,早晚就會被孟紹霆趕到國外去,放著這一份大好的家業,他卻隻能守著他那一份維恒地產過活,同是孟家的孩子,他還是長子,憑什麽就被他給壓.在底下去?
孟紹塹想到這裏,眼底的戾氣更深,若不憑著現在公司裏上上下下還肯給他幾分薄麵,亦是有幾個極其死忠的心腹追隨,將孟紹霆給拉下馬來,再過些日子,讓他成了氣候,收買了人心,他更是沒有立足之地了!
想及此,不由得想到他在孟紹霆那裏安插的心腹反饋過來的消息,傅靜知回C城這麽久,才剛剛和孟紹霆見了一麵,C城,是該去走一趟,而且,說不定以後就要多去幾次了。
紹軒在的處境越發不好,倒是可以暫時丟在一邊,而且時間過去這麽久,好似爸爸對他也沒有以往那般防備了,而上次那件事,宋景雖然並未完全按照他的吩咐做,不過事情倒也算是沒有失算,也許,過不了多久,他也該給紹軒製造個機會讓他回國了,但是這個回國的時間得把握好。
要讓他那個癡情種子二弟,怎麽樣也不舍得放手的時候,再放出另一隻狼崽子,來爭這個可愛的小羊羔。
一年未見了,還不知道傅靜知現在,是什麽模樣了。
他還記得一年前她離開的時候,他正在處理一件棘手的事情,不曾見她最後一麵,而這一年的時間來,他又忙著和紹霆明裏暗裏的爭,有幾次又想抬出靜知這顆棋子,卻聽那心腹說,孟紹霆好似真的對傅靜知沒什麽留戀了,他做事向來謹慎,沒有個萬全的準備他是絕不肯貿然出手。
和孟紹霆認識這三十來年,他向來知道自己這個弟.弟的女人緣有多好,而骨子裏又是多麽的薄情,若他當真對傅靜知愛的深,當初必然不肯放手,就算是忍痛放下,也會在傅靜知從加州碰壁回國之後立刻找上門來,但他從不曾在她身上花費一點的心思,確實讓他有些迷惑起來。
事情逼的急了,指不定就起了反作用,他按兵不動,倒是又讓他嗅到了一點點風吹草動。
紹霆不主動,他這個做大哥的,豈不是該給他製造點主動的機會來?
想及此,他一雙眼睛漸漸的彌漫出深邃的笑意來,看來,上天給他關了一扇門,倒是又給他打開了一扇窗,她還真是他的福星。
隻是,若他們兩人又糾.纏在一起,免不了肌膚相親,他偶爾想起,還是會覺得有點刺心,隻是大丈夫做事,不該拘泥於這些小節,等到最後,成王敗寇,他想要一個女人,還不是手到擒來?
至於現在,她還是繼續發揮她這顆棋子的作用吧。
靜知從A市回來之後,第二天就帶好了錢和出生證明去給小包子上戶口,其實她家包子的情況並不是十分的嚴重,從戶籍民警那裏了解到,她家小包子不算是私生子的身份,因為她是離異的身份,所以充其量也就是單親家庭的寶寶,靜知這才鬆了一口氣,又暗暗羞惱自己的無知,但畢竟她一個千金大小姐,從小也不曾接觸到這些東西來,雖然她在傅家也不是眾人捧在手心裏,但至少也是養尊處優,不知民間疾苦,何曾會懂得生個孩子還有那麽多麻煩的事情?
小包子的戶口問題解決掉,靜知就感覺自己心口的大石徹底的落定了,隻不過這次見了孟紹霆,他的眼神表情古裏古怪的,倒讓靜知放不下心來,這人一向神出鬼沒神經質,萬一又賊心不死的殺上門來,她和小包子孤兒寡母,還不是又要任他搓扁捏圓了?
想想靜知心裏就一陣的酸楚,眼瞅著,她都二十八了,再過了年,就二十九了,他口味沒那麽重吧?
孰料,靜知這邊提心吊膽的過了一個月,卻根本連孟紹霆的影子都沒見到,她漸漸安心下來,卻又忍不住自嘲自己自作多情,一年前人家都說了放開手不再糾.纏她了,她憑什麽還要認死理的認為人家孟二少爺還對她念念不忘?
她又不是什麽美.女,她還記得孟紹霆那時候罵她,說對她這樣的女人一點點興趣都沒有。
靜知歎口氣,又忍不住看看鏡子中的自己,她身材沒走樣,臉上也沒斑,看起來還像是二十來歲的,也沒有他說的那樣差吧。
收拾妥當出門乘車去琴行,還未下公交,就看到自己的琴行外圍了一堆的人,靜知心口一緊,車還沒站穩,她就跳了下去,扒開人群擠進去,卻見到幾個穿著製服的男女正在研究她的門鎖。
靜知駭了一跳,趕緊擠過去招呼,那些人看她一眼,直接掏出了執法證一亮:“你是這兒的老板?”
“對,我是,請問有什麽事情嗎?”靜知額上冒了虛汗,腦子裏飛快的轉圈,想著自己好像沒有做過犯法的事情啊。
“我們是工商局的,昨天接到了舉報電話,說你這裏有不法交易行為,請您打開門,讓我們進去檢查一下。”
“不法交易行為?我樣樣手續都齊全,一直老老實實做生意,什麽時候有過不法交易行為了?”
靜知一聽就惱了,她從來沒有偷稅漏稅,該辦的手續她都辦的齊齊全全的,她做生意向來公道,口碑在這一片兒也是不錯的,什麽時候出過這樣莫名其妙的事兒?
“您是姓傅吧?傅小姐,昨天有一位趙先生打來舉報電話,說是前幾個月從您這裏買了一架鋼琴,說是什麽世界名牌花了十來萬,但是這才過去兩個月,就出了一堆問題,找了個懂行的人一瞧,那架鋼琴根本都是回收的廢琴,又翻新之後,貼了品牌的標簽高價出售,傅小姐,您這樣已經對消費者構成了欺詐罪,我們有權對您的琴行強製檢查,請您配合我們的工作。”
這一番話說完,靜知整個人幾乎都懵了,她代理了兩個知名品牌,俱是正規渠道供貨,怎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她將種種情況說了幾遍,說到口幹舌燥,但還是不得不打開了琴行的門,那些人檢查了一番之後,才確定她店子裏的鋼琴都是正品,但是那一架翻新的廢琴出自她的店子,卻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因著買琴的人願意接受賠償私了,靜知賠了一筆錢又賠了一架新鋼琴,才將這件事給壓了下去,工商局那裏又狠狠的破了一番費,倒是讓她的手頭一下子緊了起來,再緊跟著這件事傳了出去,她的生意一落千丈,連供貨商都以她抹黑了品牌名譽為由,取消了她的代理權,靜知又撐了半個月,不得已隻得關門大吉,回家盤算一番之後,才發現這做生意做了大半年,不但沒掙到錢,反而還貼了一筆不小的數目。
沒了經濟來源,靜知一下子覺得有些捉襟見肘,她能對付一下,但小包子卻不能跟著她委屈啊。
在報刊亭買了十幾份報紙,與她專業對口的卻是寥寥無幾,去麵試了幾次,人家聽說她有了孩子,才一歲多點,都委婉的拒絕了她。
整整一周的奔波之後,靜知整個人都瘦了一圈,也沒找到合適的工作來。
又一天無功而返,靜知拖著兩條腿愁眉不展,連她平常喜歡的蘇牧撲過來抱她,她都沒興趣逗弄,鄰居秦大姐見她這般樣子,就心知她煩惱工作的事情,湊過來問道:“不如你就去咱們小區外那超市去試試?我有個表侄子在那裏做個小領導,總比你歇在家裏強,靜靜不如你考慮一下?”
靜知皺了眉,她是有些不情願的,想她念了這麽多年的書,到頭來去超市打工,連份稍微高端點的工作都找不到,這著實有點讓她有點受打擊了。
當然她以前也不是沒有幹過更辛苦更低賤的工作,隻是那時候因著她的名聲問題,沒有正經單位願意要她,她也就認了,可是現在,想她也是個名牌大學的畢業生,難道因為有了孩子都連工作都找不到了?
秦大姐瞧著她不太樂意的樣子,又說道:“你前幾次說,人家聽了你有孩子就不錄用你,那你再去應聘時,幹脆說你單身,反正小包子有小保姆帶,你也不麻煩,這不就行了?”
靜知微微皺眉,幹淨如水的眼眸裏透出幾分疑惑:“那這不就是欺騙人家了?”
秦大姐一翻眼皮:“嘿!這算什麽欺騙,你沒瞧瞧,這年頭,隱婚多流行?我這個落伍的老婆子都知道,你不知道?”
靜知沉吟再三,又想到她白白胖胖的包子,要是餓瘦了,可不就成了燒餅了?她在腦海裏幻化了一下包子變成燒餅的呆樣兒,眉頭皺的更緊了。
三天後,靜知應聘成功,進了一家規模不小的對外貿易公司做翻譯,適應期一個月,卻在一周之後成功轉正,因她英語法語都不錯,薪水第一個月就達到了八千塊,在這個城市雖然稱不上收入特高,但至少養活三個人也綽綽有餘了。
靜知心情大暢,也是人一上班就好似有了底氣和精神支柱,精神氣兒也是十足,雖是天天忙碌不已,但好在人幹勁兒十足精神好,竟是氣色大好,兩頰也圓潤了幾分,越發的水靈靈起來。
新公司工作不過二十來天,靜知在一次陪上司出差的時候,又遇到了孟紹霆。
原本這樣的事情也不是她的職責,但是上司的助理休假中,就臨時指派了她,靜知不想丟了這一份極滿意的工作,抱著新人就要十八般武藝精通的心態,一狠心,就跟上司去了A市。
隻不過在車上得知這一次要見的是出了名的大企業孟氏嘉承之後,她還是感覺自己打了一個冷戰,隻是事到如今,她想要臨陣退縮,卻也根本不可能,隻得硬著頭皮跟上司走進了孟氏的大樓。
這裏她也不是沒有來過,所有的一切都十分的熟悉,靜知一路精神高度緊張,腦子裏急轉彎的想著萬一遇到孟紹霆時該怎麽辦。
當她當著乘電梯到了六十八層,卻已經完全的冷靜了下來,前幾個月他們見過麵,他雖然眼神有點古怪,但也並沒有越軌的舉動和不堪的話語,一直也算是彬彬有禮的,若是他當真放下了以前的一切,也不再打她的主意,那她自然也該大大方方的麵對他,何苦畏首畏尾的,反而顯的她小家子氣。
想明白這一點,靜知的脊背一下子挺直了起來,她今天打扮的十分幹練,因著天氣回暖,她隻是穿了一件薄呢子的米色風衣,領口稍微開了兩顆扣子,露出裏麵同色係的襯衫,一頭長發也綰了起來,卻是照舊梳著劉海,為了遮住額上的那一道傷痕。
已經過去了這麽久,那一道傷疤還像是剛剛愈合一般,透出粉紅的光澤凸起在她原本白皙光潔的額上,時間久了,靜知也就看淡了,甚至還慶幸那傷痕是在她的額上,用頭發能夠遮擋著住。
總裁辦公室門打開的時候,她雖然強自讓自己冷靜,卻還是忍不住的攥緊了手指。
他的秘書長的很漂亮,也很年輕,氣質也很幹淨,像是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一般,靜知看了那女孩子兩眼,見她雖然打扮的莊重得體,但小細節上卻是處處上心,忍不住的腹誹了一下,他果然還是到處招蜂引蝶啊。
不過,這和她才沒有一點點的關係,最好,他就一直招蜂引蝶下去。
跟著上司進去的時候,靜知偷偷看了一眼,就站在上司身後頭也不抬。
孟紹霆幾乎是在她進門的那一刻就發現了她的存在,但見她這般模樣,他也隻是嘴角微微勾了一勾,就若無其事的從巨大的實木辦公桌後站起來,漾起禮貌而又不過分熱情的笑意迎上去,伸出一隻手和那人早已伸的老長的手握在一起;“陳總,真是幸會,久仰大名。”
“哪裏哪裏,孟總的大名才是如雷貫耳,在下是仰慕已久了!”
有些許逢迎,卻也沒有表現的讓人不舒服,孟紹霆不由得看了這人兩眼,覺得還算幹練,就客氣說道:“陳總請坐。”
靜知見上司和孟紹霆一起向會客區走,慌忙也跟了上去,不知是她看花了眼,還是房子裏光線不太亮,她好似瞧到孟紹霆回頭斜睨了她一眼,又好似是他根本就沒有看她。
上司和孟紹霆坐下來之後,方才見過的那位年輕秘書小姐就送上來了茶水,靜知接過之後道謝,那個小秘書似乎看了她一眼,目光就又釘在了孟紹霆的臉上。
靜知見她眼底光芒四射,臉頰上又帶著緋紅,就已經心知肚明,這又是那人惹下的桃花債,不過她隻是裝傻的捧著杯子喝茶,一直連頭都不抬。
眼觀鼻,鼻觀心,一點都不難,隻是,茶總有喝光的時候,靜知覺得自己不能一直捧著一個空杯子吧。
她訕訕的將杯子放下來,卻發現上司和孟紹霆的談話好像結束了,而那兩人都在笑眯眯的看著自己。
她一愣,下意識的就去摸自己的臉,該不會是茶葉弄到臉上了吧?
孟紹霆半靠在沙發上,他穿的很少,隻是一件黑色的襯衫,領口狂放的開了三顆扣子,而襯衫下擺卻是有些淩.亂卻又有型的束在皮帶裏,那樣的坐姿,要是換在靜知上司的身上,一定是清晰的堆出三層遊泳圈,但是他的腰很勁瘦,結結實實而又線條流暢,完全沒有一絲多餘的贅肉。
靜知不敢抬頭,目光就一直在孟紹霆的胸口下方腰.帶上方徘徊,這樣看了半分鍾,才忽然覺得有些失禮,她慌地轉過目光,臉卻是有點紅了,額上也冒出來了點點的細汗。
靜知尷尬的笑了笑,掩飾的撩撩頭發,心跳卻是砰砰的加快了起來。
“這位小姐好像很熱?”
孟紹霆忽然開了口,他原本如同深潭一般的雙眸好似有了一點笑意,而菲薄的唇也有了一點柔軟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