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孟紹霆坐在車後座,一張臉陰沉的幾乎滴出水來,醫院傳來的消息,讓他震怒無比,方才在孟家老宅,當著父母和大哥曼君的麵,他竟是失控的掀了桌子。
那天紹軒走後,她昏倒在了他的懷中,他原是想親自送她去醫院,卻總是無法忘記她和紹軒最後離別的那一幕,還有那些,在兩人相擁之時,她清清楚楚說出口的那一句話。
她說他是一個惡心的男人,她急不可耐的想要趕緊離開他這個惡心的男人和紹軒雙宿雙飛。
她委屈的像是自己委身了巴黎聖母院的敲鍾人一樣,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既然他對她怎麽遷就,怎麽寵愛,怎麽將她捧在手心裏,怎樣為了她連曼君都不顧了,卻在她心底激不起一點點的漣漪,他何苦還要去招惹?
將她扔給了安城,然後正好曼君過來找他,他心知今晚實在是讓曼君顏麵掃地,不想再拒,就攜了她的手一起出去應酬,最後,又開車將曼君送回了孟家老宅,然後就直接尋了個事,出差去了C城。
走了整整一周,方才回來半天,就聽到安城傳來的說她懷孕的消息。
他可笑的興奮剛剛冒出了一點點苗頭,就接著被安城下一句話給打破了。
她懷孕整整六十天了,而他和她五年之後的第一次,也就是她和孟紹軒結婚那一天,距離現在,不過才不到五十天。
事情很清楚,連一絲絲需要質疑的可能都沒有,孩子不是他的。
他砸了桌子之後,爸媽震怒無比,大哥溫言相勸父母息怒,曼君嚇的一臉倉皇不敢上前,到最後,還是大哥勸住了發怒的爸爸,將他送了出來。
他上車前,聽到大哥說了一句話:“有什麽好氣的?現在人都是你的了,紹軒也去了美國,你再讓她生上十個八個的,她不就對你死心塌地了?”
他並不曾作答,隻是冷著臉摔上了車門。
大哥說的容易,唯獨他自己知道,傅靜知這個女人放在上世紀白色恐怖時期,一定是被洗.腦的地下黨,哪怕是老虎凳吊飛機,竹簽子紮手指,她也是不屈型的!
要她生他的孩子?嗬……
孟紹霆心裏一陣冷笑,幹脆讓她自己先殺了自己比較容易一點。
車子很快就停了下來,孟紹霆推開車門下車,他一身黑色西服,頭發略微的有些亂,修長的腿邁開大步走的極快,一路上回頭率很是高,但眾人都被他一張冰山臉震懾的不敢直視他一秒鍾。
直接進了豪華電梯,是直通十八樓以上豪華病房的專屬電梯。
孟紹霆上到二十六層,直接出去進了醫生的辦公室,辦公室裏尚有一人,但醫生在看到他宛若修羅一般的臉色時,慌忙輕聲打發了那人出去,方才一臉堆笑迎上來:“二少,您怎麽來了,是有什麽地方不舒服?”
“立刻給2666病房的病人準備手術。”孟紹霆冷聲說道。
“2066?傅小姐身子挺好的,不需要動手術的啊。”
醫生有些驚訝,話音剛落,又吃驚的看了臉色越發暗沉的孟紹霆一眼:“二少,您是說……”
“對,墮胎,立刻馬上給我準備手術,我不要那個孩子。”
孟紹霆一支煙點上,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一字一句卻說的鏗鏘有力。
如果是在那次宴會前,他指不定會讓她留下來,畢竟,他們兩人曾經失去過一個孩子,畢竟,他對她有著抹平的愧疚和虧欠,他也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又怎麽會像是魔鬼一般冷血?但是現在,他恨不得連她一起掐死!
“二少……傅小姐的身子很虛弱,她以前,以前流過產對不對?”
孟紹霆點頭,心口猛然的一緊,想到那個大雪紛飛的夜晚,在無人的街頭,她看著自己的爸爸閉上眼睛,她看著身下湧出鮮血,看著兩個最親最近的人,片刻之間煙消雲散,那時候的絕望和痛苦,該怎麽承受?
“這一次懷孕是極難的,原本她身子因為上次流產的緣故造成了極大的傷害,而且小月子也沒有坐好,所以元氣是大傷了的,所以,現在最好的辦法是好好的保養著,這樣也不定能保住孩子,若是再動手術,恐怕傅小姐會吃不消……”
醫生卻是極其的盡責,雖然麵前站著的這個是自己頂頭上司的好友,但是也不能草菅人命的迎.合他是不?
“有幾成的把握?”孟紹霆掐住煙蒂,狠狠的在煙灰缸裏一下一下的擰著,他的聲音有些嘶啞,聽起來很不舒服。
“啊?”
“做手術,你有幾成的把握留住她的命?”
“二少,這個,這也說不準,傅小姐身子很差,萬一出個什麽意外,不是鬧著玩的……”
“你別說這些,現在去準備,做好一應的應急措施,把你們醫院最頂尖的婦科大夫都請過來,這個孩子無論如何都不會要的,但是她的命,必須給我保住!現在就去,如果你們還想在這裏幹下去!”
他手一鬆,將那被擰爛的煙蒂扔在煙灰缸裏,抬起頭來時,一雙眸子迸射出讓人心悸的冷冽光芒,那樣不帶一絲溫度的目光,讓這醫生不由得一顫,而孟紹霆,已經轉身出去了。
走到走廊上時,北城的電話打了過來,這間醫院是北城名下的產業,所以他才將靜知送到了這裏,而北城打電話過來,也不過是問問靜知的情況。
待聽到她要做手術時,沈北城已然明白發生了什麽事,隻是說了一句,我讓清秋過來看看,許是會有要幫忙的地方。
孟紹霆並沒有拒絕,他和展清秋也有過幾麵之緣,她是北城的妻子,卻一向深居簡出,甚至許多人都不知道沈北城已經結婚了。
不過半小時後,就聽到身後傳來紛遝的腳步聲,心知是醫院準備好了手術的事宜,他也不多說什麽,隻是揮手示意他們進去。
孟紹霆卻並沒有跟過去,他心底莫名有了小小的忐忑,不知該怎麽去麵對她怨恨的目光。靜知,這一次,就算我又對不起你一次,但是我沒有辦法。
如果你恨我,就恨吧,反正,你對我的怨恨,這一輩子都無法抹平,那就,繼續的恨吧。
他半靠在牆上,忽然聽到病房裏傳來東西摔碎的聲音,緊跟著是她的聲音,淒厲而又破碎:“讓孟紹霆給我進來!”
砰的一聲!好似是玻璃瓶被摔碎的聲音,孟紹霆淡淡一笑,脾氣越來越大了,想起以前結婚的時候,就見她發過一次脾氣,是他逼著她主動來取悅他的時候,她真的惱了。
但是那時候,就連生氣都是文文靜靜的,而現在,她難道是真的被他寵成了一個小潑婦?
孟紹霆又一笑,拍拍手,緩緩的向病房那裏走去。
剛一拉開門,迎麵就是一個輸液瓶砸了過來,幸而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要不然豈不要被砸的頭破血流?
“讓那個混蛋來見我!我倒要看看那個王八蛋能無恥到什麽地步……”
她的聲音清晰的傳來,孟紹霆隨手將那輸液瓶丟在一邊,他揮揮手,示意醫生先出去。
門關上了,孟紹霆看著她,而靜知,雙眸間似乎要噴出火來,她抱著一個枕頭緊緊抵在小.腹上,身子縮在牆角處,一雙眸子憤怒之下卻是藏著機警,原來女人的母愛是天生具備的,孟紹霆這時才相信。
他甚至在想,如果他此刻上前要對她的孩子不利,這個女人指不定還會手撕牙咬活啃了他!
“你要說什麽?”孟紹霆走上前,靜知立刻又向牆角那裏縮了縮,她不放心的伸手扯過被子將自己裹起來,黑白分明的眼睛明亮逼人,啞啞開口:“不要動我的孩子。”
“你說了算嗎?”他笑,眼底卻有哀光一閃而過。
孟紹霆坐下來,靜知立刻緊張的全身都緊繃了,她死死盯著他的手,生怕他會做出什麽動作。
“你身子不好,醫生說了,孩子活不下去的。”
他光明正大的騙她。
靜知一顫,眼底一瞬間淌出絕望,活不下去的……孩子,她和紹軒的孩子。
不,她不信,她不信上天這樣,奪走她一個孩子,還要再奪走一個!
如果這個孩子是他的,她也許會心疼會不舍,但也會毫不猶豫的拿掉他,但是,這孩子是紹軒的,是紹軒的!
如果他知道,他們的非同小可已經在她的肚子裏,他會是什麽樣的表情?
他一定是孩子一樣大叫,然後抱著她轉圈,大聲的喊,老婆你太厲害了,老婆我愛死你了!
可是現在,他在哪裏,她都不知道,這世上會有這樣可悲的女人麽?明明結婚了,明明有了丈夫,卻見不得,甚至連一絲絲的消息都得不到。
恍惚兒間,靜知竟似覺得,自己就像是那舊社會被土豪劣紳搶走的小媳婦一樣可憐!
“我不信。”靜知一字一句開口,目光如水波一般平靜卻帶著無窮無盡的力量:“孟紹霆,算我求你了,讓我留下這個孩子。”“你為了紹軒的孩子,求我?”他似有些不敢相信,想從她口中聽到一句服氣的話,比登天還難,可是現在,她說她求他。
“是,我求你,我已經失去了一個孩子,不想再失去一個,你無法體諒一個母親保不住孩子的那一份痛苦,孟紹霆,求你成全我一次吧。”
她的眼淚漸漸的湧了出來,五年前那個冬夜,冷的幾乎都要失去呼吸了,她的鮮血在雪地上淌出大片大片的嫣紅,像是冬日綻放的寒梅。
自己的血肉一點點的剝離,從體.內滑出,死掉,變成一灘血水,靜知每每在深夜裏做惡夢夢到那一幕,都會無聲的哭喊,蜷緊了身子咬著被子,渾身的冷汗像是被泡在海水中一般難受。
“你知不知道那個冬天有多冷?”靜知緩緩的開口,她的瞳孔蒙滿了水霧,氤氳著像是花隔雲端。
“孟紹霆,那樣的痛苦,我不想再承受第二次,這輩子都不想了,如果你覺得你對不起我,你覺得虧欠我,這一次,就成全我,當做對我的補償好不好?”
她握住他的手,哀懇的祈求。
孟紹霆望住她,她的眼淚讓他動容,她顫抖的手也讓他心疼,可是他還是搖頭:“靜知,你能允許紹軒和別的女人生孩子嗎?”
靜知一愣,旋即搖頭,“這不一樣,不一樣,你不愛我,你根本不愛我啊!”
“你又怎麽知道呢?我對你這樣好,甚至婚都不結也要陪著你,你想要什麽,想做什麽,我都變著法的滿足你,我隻想碰你,你說這是不是愛?”
他笑,揚起的弧度美的驚人。
靜知用力的搖頭,眼淚紛紛而落:“不,不是的……”
孟紹霆放開她的手,食指在她的臉上輕輕掠過,抹掉她的淚珠兒:“瞧你嚇的,我說笑呢,你還當真了?”
話一落,靜知明顯的長鬆了一口氣,孟紹霆心髒深處卻是緩緩的有了裂縫,他站起來,悲憫的望著她:“靜知,你其實還像以前一樣傻,我怎麽會答應你這樣荒謬的要求呢?你求我,沒用的……”
“不……”靜知一下子撲過去抱住了他的腿,她死死的抓住他:“不要動我的孩子,我願意,願意留在你身邊……”
“嗬嗬,主動送上門的,我最討厭。”
靜知呆呆的看著他,忽然鬆開了他,她木愣愣的坐在那裏,神智一點點的清醒過來,她在做傻事,她在求一個魔鬼放過她,這怎麽可能?
“如果孩子死,我也死,我寧願放棄那些仇恨,我寧願我的仇人長命百歲的活著,我寧願紹軒恨我怨我,我也要陪著我的孩子死,孟紹霆,如果你還是要對我的孩子動手,就動手吧,我也不活。”
她就笑了,笑的很美。
孟紹霆望著她,他知道她說的是真話,他忽然之間,不敢冒這個險了。
“你看住我一時,看不住我一世,人要是想死,難道還會沒有辦法嗎?”她安然的坐在那裏,手掌貼上小.腹,目色平靜而又慈祥;“寶貝,不要怕,媽媽會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紹霆,把孩子留下來吧。”病房的門忽然推開,一個穿著白色長毛衣的年輕女孩站在門口,她身後是一個個子高高的男人,三十歲左右的年紀,氣勢逼人,而那女孩兒,纖弱卻又單薄,生的卻是極美,她眼底含著淚珠兒,輕輕開口說了這樣一句。
“清秋,不許胡說。”沈北城輕叱一聲,那斥罵卻並沒有太重的分量。
展清秋卻不理會,隻是一步一步走進來,她望著孟紹霆,誠摯哀求:“紹霆,讓她把孩子留下來吧,你要她拿掉孩子,實在是對她太殘酷了,她已經這樣苦了,你為什麽不對她好一點?”
對她好一點?孟紹霆在心底笑了,他對她,還要怎麽好?
“清秋,你該知道這孩子的身份。”孟紹霆轉過臉去,明顯不願意聽她的勸阻。
他們都說她可憐,誰又看到,他的可憐?
她到底哪裏好?(五千字)
“清秋,你該知道這孩子的身份。”孟紹霆轉過臉去,明顯不願意聽她的勸阻。
他們都說她可憐,誰又看到,他的可憐?
“清秋,這是別人的事情,你不要多管閑事。”沈北城有些慍怒了,他上前一步拉她,清秋卻是一把甩開他的手,看也不看一眼,輕聲說道:“沈北城,我是為我自己的心。”
“你自己的心?”沈北城看到她眼底冷淡的神色,反倒是一笑,他又伸手按住她的肩膀,逼迫清秋轉過臉麵對他。
“你不就是在變著法的怨我大意,怨絡襄的無意之舉害你沒了孩子麽!”沈北城怒極反笑,口不擇言。
清秋的身子微微的搖晃了一下,緊跟著卻是淒楚的笑了,她眼底光芒璀璨,笑意卻是美的動人:“是啊,你是大意了,你的絡襄是無意之舉,所以,我就該賢惠的安慰你們,沒事沒事,孩子沒了還會再有,你們不要放在心上啊。”
“展清秋,你這樣說什麽意思?絡襄不是對你道歉了,不是還挨了你一個耳光嗎?”
沈北城想不到事情過去這麽久,清秋還在耿耿於懷,又怨她在外人麵前也這般口不擇言不給他麵子,不由得語調就高了一個八度,臉上神情陰沉莫測起來。
“是,道歉,挨了一個耳光,你就認為我該原諒她,也就是說,在你的心裏,你的孩子的分量還沒有絡襄挨一個耳光所受的委屈來的重麽?”展清秋低低冷笑,她轉過身看到臉色煞白的靜知,似看到那一日失去孩子之後麵無人色的自己,眼淚倏然的滾落下來,她望著孟紹霆,輕輕開口:“你們總是這樣輕輕巧巧的就判一個生命的死刑,可曾想過,那對一個將要做母親的女人來說有多殘酷?紹霆,你無法接受這個孩子的身份,所以你可以輕鬆的說不要他。”
清秋拭了一下眼淚,複又說道:“可是對於這位傅小姐來說,這孩子是她的骨血,是她身上的一團肉啊,你讓她怎麽接受這樣殘酷的事情?”
孟紹霆冷峻的背影似微微的顫抖了一下,卻依舊是沉默。
“如果你真的對她有幾分的喜歡和憐惜,就不要將你和她之間的關係逼到無路可走。”
清秋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孟紹霆的心思一下子被觸動,是,不可否認展清秋說的有道理,如果他這一次不管不顧,非讓她做手術拿掉孩子,那麽他和她之間的關係,一定會飛速的走向惡化,哪怕他以後對她再好,將心都掏出來給她看,她也隻會不屑一顧。
孟紹霆心思轉的極快,他漸漸生出一個狠毒的念頭,不過是一個孩子而已,她想生,就要她生好了,再說,醫生也說了,她的身子差,這孩子保得住保不住還是兩回事。
但是,若是這孩子沒福氣沒出生就夭折了,那麽一切也就罷了,若是孩子當真安全的生下來,他會將這孩子送到紹軒的身邊去,一輩子不得回國來和她見麵,而她,也必要安心一生待在他的身邊,再不想著和紹軒重歸於好,這是唯一的條件,如果她答應,他就放孩子一條生路,如果她不答應……
孟紹霆死死的拽緊了拳頭,他臉上光影變幻莫測,眼底神情亦是閃爍不定,許久之後,才終是緩緩的落定在一點,如果她不答應,那麽也就不要怪他的心狠手辣了,他已經退讓的太多。
“讓我想想吧。”
一室的沉默的之中,終是聽到他緩緩響起的聲音,靜知倏然的抬起頭,正撞上他若有所思看她的目光,她身畔桌子上有一隻花瓶,一把梔子花無聲無息的吐著芬芳。
孟紹霆看到她此刻的眼神,竟有一種微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也許在潛意識之中,他也是不想將她逼到死路的,隻是,隻是,可笑的需要一個光明正大的借口,然後在焚心蝕骨一樣的折磨中,給自己一點點的自我安.慰。
安慰自己,他其實並沒有多在乎她,不然,怎麽會能容得下這個孩子?
靜知隻感覺自己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一般,她癱坐下來,卻是緩緩的低下頭來,臉埋在懷裏枕頭上,淚水是無聲的從眼眶裏湧出,很快將枕頭打濕,冰涼的觸感貼在臉上,她卻覺得全身的血液暖暖的開始流動,這一刻,竟是有一種在生死關前徘徊了一圈的感覺。
清秋看著他們兩人,心裏隻覺得說不出的酸,傅靜知多麽的不幸,卻有多麽的幸運,她至少可以保住自己的孩子,而她的孩子呢,已經四個月的孩子,就這樣沒了,可是那個罪魁禍首卻被孩子的爸爸疼寵到骨子裏,日.日夜夜的在她麵前礙眼,時不時的在她心上戳上一刀。
清秋遊魂一般緩緩的轉過身去,她看也不看站在她麵前的沈北城,直接低著頭向外走。
“清秋……”沈北城見她神色不對,急忙和孟紹霆打了個招呼就追了出去。
清秋瘦瘦高高的身子在長長的走廊裏漸漸的遠去,沈北城快走幾步,終是在電梯前追上.她,他看她進了電梯,想要追進去,孰料清秋隻是低著頭,按了按鍵,低低說了一句:“北城,我想回秭歸園住幾天,你一人回去吧,不要跟來了。”
“展清秋!”沈北城恨極咬牙,那電梯卻眼睜睜在他麵前合上了,最後的一瞥之中,他隻看到清秋瘦瘦削削的身形,和那一頭烏黑長發遮去的半麵精致小臉,在他的眼前一閃而過,就看不到了……他心底滑過一絲絲的空缺的失落感,晃.眼兒間卻又消失了,代替那失落的恨意反而一點點的升騰起來……
秭歸秭歸!總是這樣,總是自怨自艾的將自己整個人都封閉起來,總是一有不順心的事情就回秭歸園去,她寧願對著假山,寧願對著金魚池,寧願對著亭子裏那些精致鳥籠之中的小雀兒,寧願對著秭歸園中的每一棵花每一株草訴說她全部的心事,都不願意和他多說一句話!
他知道她心裏怨恨,委屈,他何嚐不是?那也是他的孩子,他和她的第一個孩子,他難道就不心疼?
可是絡襄又有什麽錯?她那樣善良清高的女人,看到別人議論是非都會掉頭走開的女人,會對她故意下手?他是不信的,他認識絡襄十幾年,難不成還不知道她是不是一個好女人?
重重的一拳砸在緊閉的電梯門上,沈北城狠狠的咬住牙關,展清秋,你愛住多久就住多久!這一次,我絕不會先低頭。
你要是想在秭歸園住上一輩子,那也就遂了卿願!
“能不能做到?”
一人坐著,一人站著,一人目光向著門口,一人目光卻在窗邊,從房間裏隻留下兩人的那一刻起,誰都沒有多看誰一眼。
靜知卻猶自沉浸在恍惚之中,能不能做到?能不能……
如果答應他的要求,那麽這輩子就見不到孩子和紹軒,如果不答應,孩子就保不住。
罷了罷了,這樣又能維持多久?那一段婚姻之中她已經認清楚,他骨子裏都是一個薄情冷漠的人,等到他厭倦了,煩了,就該像是甩一塊破布一樣將她甩掉,到那時,她和紹軒,和孩子,還愁沒有相會之期?
“我答應。”她似從齒縫之間擠出了這樣三個字。
孟紹霆伸手揪了一朵潔白的笑話,指尖微微一撚,花瓣破碎,微香的花汁侵染在他的手指上,房間裏也有了這樣若有似無的味道。
這是一種魔障,迷了他的心智。
就好似明明知道留下她就像是親手接過敵人手中的毒酒,他還是無法控製自己。
她答應,為了她和孟紹軒的孩子,她答應留在這個她口口聲聲說惡心的男人身邊,她答應從此以後就做他的女人和紹軒斷掉聯係。
他是該嘲笑女人天生的執著和傻氣,還是該嘲笑自己。
“好,今天讓安城去辦一些必要的手續,明天我過來將協議拿來,你該知道,我這個人向來做事情都要不留餘地,口頭的應承,在我眼裏,狗屁都不如。”
他這才轉過身來,居高臨下的看著她,自始至終都是那樣淺淺的笑著。
“什麽手續?什麽協議?”靜知有些茫然的望向他的臉,他背對著窗子而站,臉上的光暈閃爍不定,半張臉隱在陰影裏,而那微微挑起的嘴角一如既往的含了譏誚,讓靜知的心忐忑不安的狂跳起來……
“既然你以後要做我的情.人,還怎麽能是別人的妻子?自然是你和紹軒的離婚證書……”
他低了頭,垂下的眼簾遮住眼底的譏笑,語調輕緩溫柔,竟似像是在說靜知我們明天去把結婚證領了一般的繾綣柔情。
“不……孟紹霆,你,你不能這樣做,離婚要夫妻雙方都出現,都答應才可以離婚,你沒有權利掌控我和紹軒的事情……”
“你不知道這世上有句話叫有錢能使鬼推磨麽?還是你單純的認為,我連這一點小事都擺不平?”
他說到這裏,有些懶散的轉過身來,彎下腰,一根食指輕輕的托起靜知的下頜,他笑的很迷人,很溫柔:“靜知,傳出去,人家說我孟二少包了個結了婚的女人,這對我的名聲多不好?既然要做情.婦,就得盡職盡責一點,雇主滿意,你的福利才會多一點。”
他放開她,冷笑了一聲。
那一刻,窗外的天幕暗淡成深藍的灰,鋪天蓋地的黑暗似乎在一瞬間都壓了下來,靜知頹然的靠在枕上,看他大步走出病房,房門被他隨手一帶,砰的一聲鎖緊,房間裏立時死寂的一片。
靜知微微的側過臉來,看到花瓶裏的梔子花半零落,桌子上,地上,都是細細碎碎的花瓣,淺淺幽幽的味道沁人心脾,她的眼睛漸漸的朦朧起來,抱緊了雙膝蜷縮在牆角裏。
靜知,別怕,會過去的,一切的痛苦,都將過去,就像是,再黑的天,也有亮起來的那一刻,她會耐心的等。
孟紹霆出了醫院,自取了車子,他已經給安城打了電話,吩咐他去辦這些事,一個離婚證,對他來說還真不是什麽難事,更何況,紹軒的一應證件在大哥送他和爸爸去美國之後就帶了回來,目的就是限.製他的自.由,沒有身份證,護照等等,他走不出紐約一步,目前為止,紹軒那邊的事情,卻是沒有再擔心的必要。
他需要解決的,就是怎樣平息二老的憤怒,怎樣安慰沈家和曼君,怎樣,讓即將招開的董事會所作的決議一如當初爸爸決定的那般不做更改,讓他順順利利的坐上董事長的位子。
北城私下裏和他議論過大哥,普通人可以韜光養晦一年半載,而真正城府極深所圖極大的人方才可以十年如一日的將自己固定在一個從不改變的模式下,有些道理還是十分的精準的,過分的完美,過分的低調,過分的好口碑,實則是需要人.大加提防的,這樣的人,不動則已,一旦有一天鳴飛衝天,後果必將驚人。
孟紹霆其實很看不慣大哥的手段,在他的心裏,是男人,就該明刀真槍的大幹一場,光明正大拚出一個你死我活,就比如在傅靜知這件事上,他有幾萬種方法,耍手段,玩心計,後果都會比現在這樣好上幾分,但他偏偏就是要這樣大大方方的用邪.惡手段去和孟紹軒搶。
有些事,男人可以毫不介意一笑而過的放開手去,而有些事,放手卻不是最佳的選擇。
紹軒放手了,可是他贏了麽?不,在這樣的爭奪戰裏,拚的就是誰心狠,誰心狠,誰才方是贏家。
孟紹霆有些漫無目的的開著車,以往,他一旦從公司下班回來就是直奔梅園別墅的,而現在,他不想見那個女人,也不想回孟家去,聽那些威逼利誘,真是覺得可笑。
他現在已經三十歲了,過了而立之年,兩老還把他當做小孩子,妄圖死死的控製住他,難道當真是以為他不知道麽?
為什麽要把公司交給他這個老.二手裏,大哥掌管公司多年,人脈豐富,業績年年攀升,明該是大哥的位子為什麽非要安給他?看中的,不過是一個聽話而已。
對,他一向孝順,服從二老的決議,更重要的,沒有大哥那樣深的心機和城府,對於一個耀武揚威掌權了一輩子的人來說,就算是放下手中的權利,他也不希望自己就真的成為一個擺設,他們要的是,在位時風光無限,退居幕後之時,還是要享受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快.感。
很顯然,他比二哥適合,所以,就這一點,注定了他是贏家。
但是現在,如果他也長了逆鱗,有了反骨,那兩位會怎樣做?
孟紹霆思及這裏,心中暗想,孟家這三個兒子,還真是上輩子造了孽,都栽在了一個女人的手裏。
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到底是哪一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