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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相思

  今天的容府裏到處都掛著紅燈籠,而且夫人吩咐人四處仔細看著,不過子時不準熄燈。今夜的容府燈火通明,宛如白晝,根本不用額外提著燈籠。


  吳媽媽順著鋪著青石的小路,慢悠悠地向新房走去。新房是個兩進的院子,前麵的院子是主院,而下人們都住在後麵的院子裏。院門口懸掛著紅綢紮成的幾簇花球,院子裏那棵粗壯的桂樹上也綁著紅絲帶。廊下的風燈全換上了紅色的喜字燈籠,窗戶上貼著“囍”,“百年好合”的窗花。


  看著處處透著喜氣的院子,吳媽媽突然覺得沒意思,不想進去了。進去後又該說什麽呢?無論自己說什麽,三姑娘,呃,現在該叫大少奶奶,都會鬧的。到時候鬧得整個府裏都不安寧。更何況,客院裏還住著京城來的大老爺、二老爺以及舅老爺幾家人,這家醜要是被外人知道了,夫人一定不會放過自己的。


  “媽媽!”就在吳媽媽剛轉身要離開的時候,守在門口的小丫頭眼尖地看到了她,小丫頭起身行禮,“媽媽過來可是有什麽吩咐嗎?”


  “沒有,我就是過來看看。”吳媽媽無法,隻好抬步走了進去,走到廊下時,低聲問道:“大少奶奶可問······可有什麽吩咐?”大少爺三個字,到嘴邊生硬地轉到了別處。她現在心裏有些發怵,根本不敢提及“大少爺”三個字。


  “沒有。”小丫頭搖搖頭說道,看了房門一眼,壓低聲音說道,“也沒有任何吩咐,裏麵特別安靜。”


  “嗯,我進去看看。”吳媽媽答應一聲,抬腳向屋裏走去。進到屋裏後,心裏一陣狐疑,這屋裏怎麽會這樣安靜,莫不是出什麽事情了?待她邁步走進去的時候,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下意識向身後看了一眼,見沒有人跟進來,心裏不由鬆了口氣。


  隻見咱們的三姑娘,呃,大少奶奶穿著喜服,頭靠在床柱上,雙手抱著枕頭,睡得昏天暗地,口水都流到枕頭上了。小丫鬟翠兒站在床邊,和大少奶奶靠著同一跟床柱,一左一右的睡得一塌糊塗。更搞笑地是那個年紀大的陪嫁媽媽,她趴在桌子上,已經打起了鼾聲,更惡心的是,嘴角還掛著點心渣子。


  吳媽媽皺著眉頭,最終什麽也沒有說,悄無聲息地退出了屋子,不知道心裏該是如何感受。三姑娘不如大姑娘知書達禮,她身邊的人跟大姑娘身邊的人也差遠了。大姑娘身邊的紫衣,謙和有禮,進退有度。青荷雖性子有些跳脫,可是正事上卻是一點都不含糊。再看看三姑娘身邊的人,沒有一個知事的,就像今天的事情······算了,不想了,這些根本不是做奴婢該操心的事情。


  說是不再操心,心裏還是忍不住想到:夫人到底怎麽想的?舍棄了大姑娘那樣聰慧的人,娶一個傻缺的三姑娘進門。大姑娘那樣鍾靈毓秀的人,可惜了······

  這個月夜想起瀾心的不僅僅是吳媽媽和容璟,還有一個人。遠在京城,也同樣想著瀾心。


  陸家東府。自從分家後,陸震東單獨開府。京城裏就以東西府來區分兩個陸家。因為陸震東住在東麵,又是大房,人們習慣稱為東府。


  夜幕下,一輪明月悠閑地掛在天上,散發著皎潔的白光。


  陸震東一隻腿支在廊下的欄杆上,另一隻腿垂在地上,身子斜靠在柱子上,手裏拿著小酒壇。旁邊的桌子上擺著六七壇酒,地上還散落著好多空酒壇。他發絲淩亂,臉色酡紅,眼神迷離地看著天上的明月。


  阿生站在不遠處,擔憂地看著他家少爺。少爺自從聽說隔壁的二老爺一家去徐州參加表少爺的婚禮,就常常一個人發呆,今天更是要人拿酒來,到現在已經坐了五個時辰了,可是少爺還是保持一個姿勢坐在那裏,不時地問著時辰。每次聽完之後,就會大口大口地灌酒。他想勸,可是卻不敢去觸碰少爺的底線。


  “阿生,什麽時辰了?”也許因為喝了酒,陸震東的聲音有些沙啞。


  阿生看了看沙漏,怯生生地說道:“戌,戌時了,可要我扶著少爺去休息嗎?”阿生邊說邊小心地向前挪著步子,隻要他家少爺點頭,他就立馬飛奔過去。


  陸震東沒有聽到阿生後麵的話,他隻聽清戌時了,喃喃自語道:“戌時了嗎?原來已經這樣完了。容家的喜宴應該已經結束了,他們在幹什麽,是,是,是洞,洞房了嗎?”想到再次見到她時,她已經是別人的妻子了。


  心裏一陣絞痛。忍不住猛灌了幾口酒。酒壇空了,他隨手拋在了邊上,又拍開了一壇,仰起頭,“咕咚咕咚”的大口喝起來。也許是喝得太急了,嗆得一陣咳嗽起來。“咳咳咳”他把酒壇抱在懷裏,不住地咳嗽著,似乎要把五髒六腑都咳出來一般。身上一陣無力,從欄杆上滑落到地上。眼淚像開閘的洪水一般,淌的滿臉都是。


  “少爺!”阿生驚呼一聲跑了過去,也顧不上少爺之前的警告,“少爺,您怎麽了,您怎麽哭了,啊?”阿生嚇壞了,眼淚大滴大滴地流了下來。


  “沒出息,哭什麽?有什麽好哭的?”陸震東拍著阿生的頭,聲音哽咽著訓他,可這些話更像是說給自己聽的。他無力地靠著欄杆坐在地上,抬起滿是淚痕的臉看著那一輪明月,低喃道:“相思是海,舊事如天遠”灌下一口酒後,“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明月上出現了瀾心的臉,她嘟著嘴瞪著自己,他的嘴角不由得慢慢地彎起,隻是一瞬間,明月還是那輪明月,他苦笑地搖搖頭,幾近哀求說道:“告訴我,要我如何做,這裏才不會痛,告訴我·····”他右手捂著胸口處,聲音低微到哀求。


  蘇伯看著自我放逐的少爺,沉著臉把阿生打發走,按住了陸震東舉起酒壇的手,冷聲說道:“忘了,就不會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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