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七十八章 訣別遺書
虛空之海中，時光碎片飛舞，混沌神虹交熾。
但永恒方舟內部，卻出奇的寂靜。
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了，為救出星靈，為保全族群，楚雲將要單刀赴會，以失去武靈的廢體，一個人前往新仙界，神武殿！
這排山倒海般的壯烈豪情，讓每一個人都深受感動，同時心潮翻湧，想一起參戰，生死與共！
比如金十郎、左丘芷菁，這些曾經跟過楚雲的部署，都願意犧牲自己。
更不必說楚山河、夜朧霜，以及幾位愛妻。
然而，諸人共患難的好意，楚雲隻是心領，隨後便是讓天機老人，讓他們打消主意。
麵對強盛如九天的神宮，就算有再多的人去，又有什麽用？
送死罷了。
最終，楚雲還是決定，獨自扛下所有。
整艘船裏，都彌漫著悲壯之意。
而在離別之前，大家都很有默契，留給楚雲一段安寧的時間，沒有多加打擾。
這一晚，楚雲摟著月舞共眠。
如今，船裏沒有誰，比月舞更加矛盾，更加悲痛了。
這時候，月舞忽然轉過身來，緊緊伏在楚雲胸膛上，啜泣道：“雲，我該放你走，還是不該放你走？我……我現在很矛盾，不知道該怎麽辦……”
楚雲撫摸著月舞柔順的金色長發，輕輕溫聲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相愛是緣，相守是分，有時候命中注定的事，神仙難救……”
“月，你知道，此行我是必須要去的……”
“你我心有靈犀，你對此行有多少把握，難道我還不清楚？”月舞把嬌嫩的嘴唇要出血來，幽聲道：“你可知道，我有多想把你鎖死在此？隻要不讓你去，便是雨過天晴，至少守得住你，可是星靈……可是星靈她……嗚……”
此時此刻，其實船裏最矛盾、最痛苦的人，或許就是月舞。
畢竟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
如果在楚雲和女兒星靈之中，讓她選一個活下去的話，那無論如何都是回答不出來的。
太難了！
“月……”楚雲也是心中一疼，摟緊懷裏瑟瑟發抖的愛妻，“我雖然不能答應你，凱旋而歸……但我至少可以保證，能把星靈給帶回來。”
“她是我們倆的寶貝骨肉，我怎麽可以看著她流落在外？”
聞聽此言，月舞淚如雨下，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堅強如她，此時也不免流露出女子的柔弱一麵。
“咚咚。”
這時候，敲門聲響起。
楚雲側目看去，便是有些訝異地見到，葉心瑤和葉妃璿快步而進，兩姐妹的如玉美眸都是紅紅的，顯然也是悲痛欲絕。
“雲兒！仙月……”
“魔頭……”
兩女話不多說，直接是撲倒在床上，依依不舍。
“心瑤，妃璿，就有那麽不舍得相公嗎？”楚雲淡笑道。
“才……才沒有不舍得！隻是……隻是看到姐姐來，本聖女也忍不住跟過來罷了！”葉妃璿嘴硬，抿緊櫻唇，一雙明眸卻是無辜地看著楚雲。
“雲兒，我隻是想來看看你，不行？”葉心瑤反問，聲音柔若細柳，潤如清泉，她露出溫柔的笑意，但眼中分明水霧盈盈，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作為最了解楚雲的姐姐、愛妻，葉心瑤早就知道，此行楚雲必定會去。
這是改變不了的結果。
所以在最後，她也保持著溫潤的賢妻麵貌，好讓楚雲能夠安心，奈何眼淚還是有些止不住。
而此時，望見三名姿色各有千秋，情深義重的愛妻們，正一臉無辜，楚楚可憐地看著自己，楚雲心中暗歎，隻覺自己欠的情債，實在是太多了。
更別提船裏，還有個慕容欣。
“哈哈，都別哭，我楚雲雖然一生坎坷，命運多舛，但豔福倒也不淺，能遇見三位愛妻，並與你們喜結良緣，共諧連理，已經是我百世修來的福分。”
“得美妻、賢妻如此，夫複何求？”
“今晚，別再提赴會一事，為夫突然心血來潮，想再瘋狂一把，看看能不能讓諸位美妻，再懷上我楚雲的骨肉。”
言罷，三女還在發懵，也不知楚雲為何突然開懷。
突然說話那麽甜？
不過楚雲也不理她們，直接在三名愛妻呆滯、深情、羞澀和有些激動的注視下，將雙葉姐妹也一把拉上了床。
最後一拉床簾，夫妻同床共枕。
寬衣解帶，郎情妾意，萬種溫情，不足為外人道也。
……
時間緩緩流逝。
深夜，在安撫好妻子之後，楚雲離開了房間，單獨前往書房。
在出發之前，他還要做最後一件事。
那就是寫遺書，交代身後事。
他也知道，自己此行乃是十死無生。
於是乎，楚雲就將自己畢生的武道見解、真傳，各種武學妙法，以及收集回來的天材地寶，天珍地瑞，都統統留了下來，打算留給兒女。
房間之中，燭台幽幽。
當寫下最後一句的時候，楚雲心中也是感慨良多。
因為，這一次赴會，乃是前所未有的凶險。
而且，再也沒有武靈的幫忙了。
也就是說，真正的沒有後路。
“嗯？”
這時候，楚雲忽然感到門口又有動靜，放下毛筆看過去，就見愁容苦臉的小夢，可憐巴巴地抱著一隻兔子，戰戰兢兢走過來。
“對不起……雲雲……我把小夢帶來了。”兔子的紅眸水汪汪，苦澀道。
“沒關係。”楚雲伸出手，摸了摸毛絨絨的小東西，然後抬頭，笑著道：“小夢，怎麽了？連你也很舍不得爹啊。”
一聽此話，小夢再也按捺不住了，眼淚珠子滴答滴答地落下，抿著小嘴唇都在顫抖，隨後，整個人直接撞入楚雲懷裏。
“爹……你……你可不可以不去啊……嗚嗚……”
終究是不足十歲的小女孩，雖然知道問題的答案，結果還是任性地問了出來。
“小夢你聽爹說。”見小夢大哭，楚雲一陣心疼，抱著她親了親額頭，眼熱道：“你的妹妹現在流落在外，危在旦夕，爹是一定要去救她出來的。”
“但是……但是……”小夢著急，慌忙掏出三個古代銅錢握在手中，紅紅的眼睛直視著楚雲，“近來我向天機伯伯學習過占卜之術，爹！你知道嗎……我給你連續測算了數十次卦，結果連續數十次都是死卦！都是死卦！”
“會死的……會死的！爹你別去吖！”
小夢急得玉足跺地，連連哀求，既惱怒又悲傷，卻又深感無力。
楚雲默然無語，隻是握住小夢的小手，沉聲道：“沒事的，爹很快就會……會讓星靈回來。”
“慢著……”小夢聞言，忽然如夢初醒，緊盯著楚雲，“爹，是不是連你也知道，自己此行有去無回！你也沒有任何把握！”
激動之際，小夢抿緊嘴唇，粉拳連揮，往楚雲胸膛錘了好幾下。
越是這樣，楚雲就越是感到對不起自己的大女兒。
“小夢，別這樣……”楚雲心感虧欠，隻能用力抱住小夢，黯然道：“很快就沒事了，不要這樣，爹不想在這種情況之下離開……”
“留下來，留下……嗚嗚……”小夢漸漸無力，眸子發紅，淚如雨下，滿頭銀發都散亂起來。
她也知道，這是自己最後的任性。
以後，或許沒有機會了！
“雲雲……”旁邊，兔子見證到兩父女離別時的一幕，也忍不住淚眼汪汪，飛速走過去默默依偎在楚雲腿邊，楚雲順手一摟，把軟乎乎的它捧在了手心。
燭火之下，悲情彌漫，哀婉淒傷，誰也說不出話來。
而這個時候，聽到門外的啜泣聲，楚雲歎了口氣，喊道：“天行，一個人呆在那裏做什麽，以為爹察覺不了嗎？進來。”
話音剛落，略微沉默，門果然再次打開。
隻見天行恭恭敬敬地走進來，向楚雲微微施了一禮，眼睛也是紅紅的，看得出曾經使勁擦拭過眼淚，此時他往前幾步，顫聲道：“孩兒，向爹請安……”
“請什麽安。”
楚雲笑了笑，把兔子放在頭上，隨後右手摟住小夢，左手再一招，拿捏住一臉愕然的天行，最後兩手一按，把懵然的倆孩子都放到兩邊大腿上，一邊坐一個。
“好的不學，偏偏學你外婆那一套，記住，對外人可以彬彬有禮，對爹不用那麽拘謹的。”楚雲往左一看，教訓小天行。
“爹……說的是……”天行受寵若驚，同時也緊抿嘴唇，越發忍不住眼淚。
“還有你。”隨後，楚雲看向右邊，用頭蹭了蹭小夢的額頭，讓小夢頓時臉紅，“以後不許那麽任性，耍性子沒用的，以後要照顧好弟弟，還要照顧好幾位娘親，知道嗎。”
“嗚嗚……知道了……爹爹……”小夢淚眼朦朧，終於軟化下來，小嬌軀伏在楚雲懷裏。
對於兩姐弟而言，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都坐在爹爹大腿上了。
“還有，當爹爹把你們的小妹妹，給送回來的時候，你們可千萬別欺負她，可以嗎？”楚雲露出溫暖的笑容，對著兩個孩子問道。
小夢和天行聞言，隻能一邊哭，一邊點頭應是。
見狀，楚雲方才放心下來。
離別之時，他不想給孩子、愛妻和家人，留下生離死別的一麵。
對於他們而言，或許這是最後的回憶了。
“還有你！”楚雲抬眼，望向頭上的軟綿綿小東西，“小皮兔，給主人好好聽著，以後，你和小朱雀兩個，就是他們倆的導師了。”
“記住，別讓他們吃虧，你和小朱雀一文一武，一定可以搞定的。”
聽得此話，小兔子連連用力點頭，頓首之間，一滴滴熱辣的眼淚嘩啦嘩啦地，掉落在楚雲的麵龐上，讓楚雲心中一痛。
“知道了……嗚嗚……本寶寶會很乖，也會讓小夢和天行變得很乖……”小兔子啜泣出聲。
聞言，楚雲暖暖一笑，終於是放下心來。
既然交代好一切。
那麽就是時候上路了……
就這樣。
臨別的一晚，很快就過去了。
……
第二日。
整船人都來送別。
包括天機老人在內。
在所有人的駐足目送之下，楚雲做足了準備，但看起來，隻是輕裝上陣。
他所穿的，隻是當年白陽楚族的武鬥服，衣冠勝雪，長褲如墨，渾身黑白分明，簡簡單單，返璞歸真，一如當日鮮衣怒馬的英雄少年。
而背後斜著突出的劍鞘，插有古劍天誅。
楚雲整個人，就如同夕陽劍士一般，黑發飛揚，目光如神，英姿勃發，瀟灑而飄逸。
此刻，無聲，無言，無語。
隻有淚。
隨後，在無數道目光的敬仰之下，楚雲果決轉身，登上一艘超小型方舟，朝著相反方向遠離而去，獨自上路，劍指神宮。
周圍風雷激蕩，虛空驚顫……
訣別之後，便是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