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六十三章 晴天霹靂
龍骨崖底，森森白骨堆疊。
一眼看過去，全都是大龍荒骨，蒼茫而磅礴，仿佛訴說著一段古史。
隨著陰風怒號，一陣陣淒冷之氣上湧而來，讓孤零零的崖邊更添森寒，但，這種破敗死氣，卻仍然比不上一對母子之間的冰封隔閡。
此時，楚雲沉默不語。
其實，他對眼前的生母，自然談不上有什麽感情，畢竟自從懂事以來，這個女人，就從來沒有出現在他的生活之中。
隻不過，從小沒有母親的陪伴、關懷和教養……這種孤獨的兒時經曆，終究是深埋在楚雲心底，哪怕他看起來並不在意，但與大部分同齡人相比，他固然是一個異類。
看，那個孩子，沒有母親。
看，那個孩子的父親，是一族之長，但總是離家出走。
怪不得他經常與小動物玩耍呢。
真可憐啊。
……
幼兒時期，周圍那些童言無忌的取笑、譏諷和議論，仿佛在楚雲的耳邊響徹而起，讓早就心沉如鐵的他，也情不自禁地咬了咬牙。
如果，他自幼就是孤兒，這倒也罷了。
但，他偏偏是在小有名氣的家族中成長，從小時候開始，就頂著族長之子的光環，被所有親人寄予厚望，承受著非一般的巨大壓力。
說起來，這些人甚至還包括楚震南。
沒有父母的教養？
自己努力啊。
你不是分家世子嗎？
所有人都看好你，那你必須要出成績，否則，將來還怎麽繼承族長之位？
如果不行，就趕緊讓步。
……
不管當年的這些話，是有心還是無意，至少對於年紀尚小的楚雲來說，稱得上是冷暖自知，而那為數不多的親人關懷，已經算是沙漠中的甘泉，風雪中的火炭。
直到楚雲覺醒殘缺的武靈，被視為傳說中的災星，那種質疑、嫌棄和不屑，頓時一發不可收拾。
當然，現如今，包括楚震南在內，無論是冷嘲熱諷的族人，還是噓寒問暖的族人，幾乎都已經埋骨荒土，慘然敗亡。
掐指一算，曾經鼎盛的楚族白陽一脈，就隻剩下他楚雲、楚彤還有楚菲而已。
而現在，好不容易找到生母，甚至得到葉靈玉的承認，能在此地安穩下來，結果這位冷若冰霜的龍後之母，卻要毫無理由地趕走他。
這樣能服從嗎？
“……”默默閉目一陣，楚雲睜開淩厲的血眼，開始回過神來，他沉聲開口，道：“南鬥聖使，請你不要再用‘娘親’的名堂壓我，我覺得，在你的眼中，根本就沒有我這個兒子……此事多說無益，一句話，如果你不說清楚緣由，我是絕對不會離開無涯聖域的。”
此話一出，夜朧霜也沉默一陣，那深邃的紫眸中，閃過難以言明的複雜目光。
“呼……”
冷風呼嘯，吹起一對母子的銀發和黑發。
良久，夜朧霜微微抬起螓首，似乎做出一個決定，她忽然開口道：“好，既然如此，那我就把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都告訴你，時間……應該還足夠。”
說話間，夜朧霜轉過頭來，對楚雲直接說道：“主母，要對你的兩個孩兒不利，再不走，等到主母養好傷勢出關，到時候就插翼難飛。”
“什麽？”
夜朧霜冷漠肅然的一席話，讓楚雲心中一震，更是驚疑不定！
主母葉靈玉……要對小夢和天行不利？
堂堂無涯聖域至尊，高高在上，尊貴無雙的存在，居然要對兩個手無搏雞之力的寶寶不利？
這種消息，無疑是晴天霹靂，讓楚雲差點懷疑自己聽錯了！
更何況，對於葉靈玉而言，小夢和天行就是她的外孫兒，她又怎麽可能下毒手？
腦海如遭重擊，楚雲愕然道：“等等……主母會有什麽理由，向我的兩個孩兒動手？這完全沒有道理，太難以置信了！而且……南鬥聖使，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容不得楚雲不懷疑，畢竟如此消息，簡直太荒謬了！一點可能都沒有！
“我早就說過，此事錯綜複雜，說來話長，與其花時間去解釋，倒不如早早遠遁。”望見楚雲一臉驚異，夜朧霜倒是毫不意外，低聲喃喃道：“也罷……或許這一次，是我們母子二人，最後一次交談也說不定……”
話音剛落，還沒等楚雲驚愕發問，夜朧霜率先搶過話柄，道：“你聽著，這件事隱秘至極，就隻有我一人知道……前幾天，主母在主持大婚之後，就突然開始閉關，此事你應該知道的吧。”
“知道。”楚雲點頭，“據北鬥聖使所說，主母生下心瑤和妃璿之時，為了保住雙胞胎，不惜過度耗損聖力，所以留有重傷在身，前段時間，還一直深居簡出，閉門養傷。”
“否則的話，那厲純罡也不敢步步進迫，獨攬大權，甚至聯合於洪造反。”
“而心瑤打聽得知，其實主母早就有閉關的意思，隻不過是因為看出厲純罡的謀反之心，事事提防，謹慎對待，方才一再拖延。”
“但經過聖君擂台一戰，主母已經到了極限。”
“因此，等到我和心瑤的大婚典禮結束，她就馬上閉關起來。”
“嗯。”夜朧霜微微頷首，“那你可知道，你當日的裂空一劍，是主母機關算盡的結果？”
“當然。”楚雲承認。
那時候，如果沒有葉靈玉的聖葉雨露，以及她鬼神莫測的抽簽安排，楚雲絕對無法贏得那麽的輕鬆，更別說絕殺厲純罡。
換而言之，葉靈玉早就有鏟除厲純罡的打算，她遲遲不出手，隻是在等待最好的機會，要引蛇出洞，這樣一來，更加名正言順，而且能分辨出誰是內鬼，誰是忠臣。
楚雲的出現，隻不過是把這一戰提前而已。
“我不明白。”略微思忖，楚雲問道：“主母機關算盡，謀略過人，跟我兩個孩子有什麽關係？她為何要對他們不利。”
夜朧霜沒有正麵回答，反問道：“這般機關算盡、手段狠辣的蓋世人物，為何對染指自己寶貴女兒的男子不聞不問？你與大聖女結合如此之久，又何曾見過有人追殺你？難道你就從來沒有想過，為何主母如此輕易，就讓你入主此地？”
聞言，楚雲心中一震。
雖然他也想過，自己當初輕易蒙混過關的問題，那時候，他覺得，這應該是永恒方舟的功勞。
但，此事看來另有內情。
“主母，是一位睚眥必報的聖尊，她賞罰分明，恩怨分明，絕無拖欠。”夜朧霜開口道：“她既然肯放過你，讓你入主此地，甚至如你所願，將兩位聖女許配給你，自然是因為你曾經為她創造過等價的好處。”
“那種好處，就是……兩個嬰兒。”
“你知道嗎？你的兩個孩子，出生之時，伴有絕世異象，當其時，天降祥雲，龍氣東來，大道沸騰，那是大氣運誕生的現象，象征著大運無極，永恒不息。”
“換而言之，兩個孩子，都是有無上氣運加身的命運之子。”
“他們共同擁有的氣運，是叫做天運無極。”
“天運……無極？”夜朧霜的肅然之語，讓楚雲頓時愕然起來，這種事情，他完全不知道！恐怕連孩子的媽媽葉心瑤都毫不知情。
大運無極，永恒不息！
原來小夢和天行，是銜著大氣運出生的天命嬰孩？
這般消息，實在是駭人聽聞，讓人難以置信！
此時，夜朧霜繼續道：“相傳‘天運無極’是最頂級的命格之一，震古爍今，曠世絕倫，能讓修行之路一馬平川，暢通無阻，如有神助，而其最重要的作用之一，是萬世不朽，傳承不息。”
“簡單來說，擁有這種氣運的生靈，一出生就有萬年壽元，而且在修煉上，不會遇到任何瓶頸。”
“主母早就是強弩之末，聖力日漸衰竭，所以，當兩個嬰孩出生的時候，她就已經看中他們的氣運，為了延續傳承和絕對統治，她要將其據為己有。”
“什麽？！”楚雲頓時驚怒起來！
他知道，夜朧霜所說的，多半就是事實。
因為，葉妃璿早就說過，葉靈玉是最看重傳承的聖主，甚至能因此而忽略親情，如果通過吸收小夢和天行的大氣運，能夠延長統治的話，她絕對會照做！
但，堂堂至尊級別的人物，居然覬覦兩個寶寶與生俱來的天賜福分？
這簡直無法接受！天怒人怨！喪盡天良！
突如其來的驚撼消息，讓楚雲憤怒得捏緊拳頭，握得“劈裏啪啦”作響，他身為人父，當然見不得自家孩兒被掠奪氣運！
他斷然沒想到，黃蜂尾後針，最毒婦人心，葉靈玉……居然狠毒如斯。
然而，夜朧霜卻露出無奈之色，繼續道：“主母有她的理由，掠奪氣運一事，亦不會傷及嬰孩的性命，隻不過，此舉會讓他們淪為凡人而已。”
“這已經很嚴重了！”楚雲怒發衝冠，瞪眼道：“無極氣運，本來就屬於我的孩子，葉靈玉她憑什麽搶走？！”
深吸一口氣，楚雲好不容易才稍微鎮靜，又疑惑道：“慢著，既然葉靈玉垂涎我孩子的氣運，她早些時候怎麽不直接搶走？非得等到出關之後？”
“是內敵的影響。”夜朧霜開口解釋：“要知道，掠奪氣運之後，會有一小段時間的虛弱期，如果此前主母出手，厲純罡就會有機可乘，所以，隻有等到所有矛盾都解決，並且稍微恢複元氣，主母才會暗中下手。”
楚雲頓時明白，咬牙道：“南鬥聖使，如此重大的事情，你為何不早說？非得等到現在？”
“我一直被監視著，直到今日主母正式閉關養傷，我才有機會向你們通風報信。”夜朧霜平靜開口，看不出其情緒，“你要知道，龍骨崖，不僅是我的棲居之所，更是一座囚籠，被主母所日夜掌控著……”
“畢竟，十多年前的大聖女綁架一事，就是我和你父親所一手策劃。”
“我留在此地，是在主動贖罪，當然，由始至終都沒有人知道，當年的綁架事件，我是參與者之一，這是一個秘密，連北鬥聖使都一直蒙在鼓裏。”
聽得此話，楚雲頓時如遭雷擊！
他張了張嘴，啞口無言，發不出哪怕一個音節！
葉心瑤被帶走，是夜朧霜和楚山河一起策劃的？
這是什麽跟什麽？！
頃刻間，種種疑問、絕密和奧秘，就像個大漩渦一樣，急速翻卷在一起，讓楚雲越發驚疑起來，腦海嗡嗡劇震，隻覺得要聽到一個全麵的真相！
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