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九十三章 招魂
《往生手劄》中所記載的招魂法術，需要用到數十種不同的黑暗材料，其中多半是通幽符紙、染血的古代銅錢、招魂幡等通靈之物。
這些東西，此時都陳列在一個祭壇上方，那聚納而來的幽界之力，令得一座古代司南上的勺子，都在不斷地轉動而起。
澹台如神色凝重，她站在主祭壇旁邊，負責穩固法陣，並打開幽界之門，至於楚雲，則是緩緩地走向其中一具屍體，充當最重要的施術者。
“嗡……嗡……”
在其手上，還有著一朵六葉奇花，響起靈魂共鳴的聲音。
那是六道輪回蓮，傳言能起到靈魂擺渡的作用，隻要以法術催動，就能借助它的力量，把迷失的靈魂給接引回來。
“公子，我準備好了。”澹台如輕吸一口氣，肅然開口道，雖說接下來她隻需要運用精神力，維持法術運轉，沒什麽難度。
但這般暗黑秘術，天書才女還是首次接觸。
如果不是楚雲請求的話，她是絕不會答應幫忙的。
“好，開始吧！”
楚雲微微點頭，旋即考慮一陣，先是走向四皇子的屍體。
第一個複活對象，選擇四皇子是最為穩妥的，畢竟如今他有聖龍氣運庇佑，就算招魂不幸失敗，他都不會因此而魂飛魄散。
更何況，氣運玄之又玄，相當於直接提高擁有者的運氣。
所以在楚雲看來，這試驗性的首次招魂，哪怕不是十拿九穩，也算是頗有把握。
可以見到，陳放著夏君辰屍體的石台上，有很多奇花異草、朽木樹枝，這些全都是輔助招魂的材料，每樣都價值不菲，難以找尋。
此次招魂之術，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陣起！”
深吸一口氣，楚雲腳一跺地，將精神力調動而起，頓時之間，祭壇直接是隆隆搖動起來，上方的各種道器發光，並夾雜著一陣陣隱隱約約的鈴聲。
“叮嚀嚀……叮嚀嚀……”
這一道道鈴音，清脆而幽遠，尖銳而神秘，如同來自幽冥的鬼魅之音，響徹於整個地下石室。
隨後，一團宛如霧靄的黑暗雲團，竟是漸漸在上空彌漫開來，伴著鬼哭神嚎，冰寒懾人，這讓周圍的藥園、石座，都紛紛結冰，凍得霜寒刺骨！
“那是！”澹台如嚇了一跳。
隻見鋪天蓋地的雲團，竟是由一個個骷髏頭組成，泛著陰森的死氣，那是一片死亡骨海，很多骷髏在擠壓、推搡、哀嚎，掀起翻湧的骸骨潮汐。
這一幕，對於修煉聖賢之道的天書才女來說，還是顯得有些刺激了！
但，她沒有膽怯，反而口誦神音，調動神魂力量，玉手虛按，讓動蕩的大祭壇穩固下來，如此一來，死亡骨海方才沒有消散，在上空汩汩而動。
“就是這樣。”
與此同時，楚雲當機立斷，吟誦口訣，並伸出左手，將六道輪回蓮放在夏君辰的額頭上，旋即，隨著楚雲手結印訣，六道輪回蓮竟是自動轉了起來。
“咻咻咻咻——！”
奇花急轉，幽光流動，就像一個靈魂漩渦，強大的吸力，說不盡的玄奧！
“嗡嗡嗡！”
突然之間，隻見輪回蓮宛如引雷針，直接是與空中的骨海連接起來，虹光貫天，如巨鯨吸水，龍卷雨擊！
然後，一具朦朧的人影，便是從茫茫骨海中抽離而出，再順著天地橋梁，緩緩地竄了下來。
依稀可見，那是夏君辰的樣子。
“回來！！！”
見狀，楚雲舌綻春雷，手掌往下一壓，輪回蓮頓時急速回旋，讓那一道朦朧的人影，“咻”的一聲，毫無阻礙地鑽入夏君辰屍體的額頭中。
這一下子，麵無血色的夏君辰，陡然間睜開雙目，眼中靈光迸發，一股全新的生機，自其體內爆發開來，六道輪回蓮直接被震成碎片！
在其周圍的藥料，也統統枯敗下去，最終詭異地燃燒起來。
“成功了！”澹台如驚呼。
她知道，這看似滲人的一幕，其實正是招魂成功的現象。
這一刻，四皇子不再是活死人，隻要再等待幾天，讓三魂七魄重新合一，那麽他就能蘇醒過來！
“楚公子的決心，簡直難以置信。”望著呼吸粗重的楚雲，澹台如不由得暗暗感慨，作為了解《往生手劄》的一員，她知曉招魂的代價究竟有多大。
如果稍不留神的話，很可能會連自己都賠進去的。
這畢竟是極度危險的暗黑咒術！
結果，楚雲勇猛無懼，且膽大心細，隻是第一次施法而已，就成功救活一人！這般壯舉，越發讓天書才女為之心折！
“澹台姑娘，接下來還要麻煩你，我們繼續！”喘息幾口氣，楚雲合上四皇子雙眼，隨後挺立而起，並拿出第二朵輪回花，走向其餘屍體。
這一番話，讓澹台如心潮澎湃，她連忙點頭，凜然道：“是！公子，我會好好維持法陣的運轉！”
聞言，楚雲也不耽擱，再次施展招魂法咒……
……
日升月落，鬥轉星移，東方現出一抹魚肚白。
一個不平靜的夜晚，悄然離去。
招魂法術的施法過程，說長也不長，說短也不短，直到一縷縷晨曦落在紅塵仙園的時候，楚雲已經順利完成，也用光了材料。
最終，他成功複活的人，有四皇子、小藍、陸軒、衛紫萱、蒙戰、項天嬌以及秋露師姐。
至於其餘的人，要不就是承受不住，要不就是早早死去，哪怕再費勁搶救，都無法救得回來了。
當然，最讓楚雲痛心的是，師父令狐烈，居然無法複活。
沒有錯，縱然令狐烈承受得住法術，縱然他三魂七魄結合得最為穩固，但就是無法複活過來，情況可謂十分的詭秘、古怪！
這種狀況，就好像他老人家，並不想回來似的。
“師父……為什麽……為什麽！”望著石台上緊閉雙目的老人屍軀，楚雲再也忍不住洶湧的沮喪情緒，直接一拳錘在地上，地麵頓時龜裂而開。
一想起當日師父的遺言，以及他被楚浪一劍刺殺的驚心場麵，楚雲就無法釋懷，要知道，楚雲最強複活的人，自然是尊敬的令狐烈。
結果現在，曾經的烈酒道人，卻是毫無回應。
那一別，仿佛就是永別。
甘心嗎？
不甘心。
想要救活的恩人、老師和養父般的長輩，居然就這麽沉眠，無法返回人間，這種悲涼的結局，讓楚雲實在很難去接受。
“公子，你那幾位已經複活的好友，我暫且將他們都安置在仙園裏，再過一段時間，一旦他們蘇醒過來，我會立刻告知你的。”此時，澹台如蓮步輕移，走過來匯報情況，但見楚雲那守在師父旁邊的淒涼背影，她又咬了咬嘴唇，輕聲道：“楚公子……生死有命，莫要強求。”
“澹台姑娘。”楚雲沉聲開口，目光黯淡，“你說我的師父，是不是不想見到我，所以才拒絕回歸？我明明已經找到他的魂魄，距離三魂七魄合一，也隻差那麽一點點。”
“但到最後，居然失敗了……”
“公子莫要自責，你已經做得很好。”澹台如歎息，柔聲開口道：“雖然我並不知道，公子在死戒島裏麵，到底發生過什麽，也不知道令師尊又是如何逝世的，但，正所謂人死燈滅，既然令狐先生已經安息，不再貪戀往生，那麽他的執念，想必也是盡數完成，他已經解脫了。”
“已經解脫……嗎。”楚雲眼神頹唐。
“或許在令狐先生看來，公子你已經能夠獨當一麵，不再需要他的教導吧，又或者是他視死亡為歸宿，真真正正地安息。”澹台如略微沉吟，繼續道：“不過無論如何，我相信令狐先生他在天有靈，必定不想見到公子你為他的隕落而傷心。”
“希望公子能夠想得開，小如先不打擾你了。”
說完，澹台如向楚雲微微頷首，便化作一縷香風，走出地下石室。
霎時間，此地隻剩下一人一屍，但因為晨曦從樓梯處照射下來，這裏倒是不顯得陰森，反而有一種朝氣蓬勃的希望之意，暖洋洋一片。
站在石台旁邊，楚雲久久都不能挪步而去。
“師父，難道你之所以不願歸來，是因為不想讓我戴上沉重的複仇枷鎖嗎？”
楚雲喃喃自語，回想起令狐烈當日的遺言。
那時候，令狐烈與楚浪之間的師徒死決，恐怕是抱著視死如歸的態度而去，且帶有贖罪、清算的意思，隻不過是最後落敗了而已。
或許在令狐烈心中，他早就想跟楚浪同歸於盡。
而令狐烈彌留之際，向楚雲道出的遺言，卻並不是要讓他複仇，而是讓他放下仇恨，遠走高飛，享受和平的餘生。
那位老人，不想讓徒兒活在陰霾之中。
擁有這樣的寄望和遺願，恐怕才是真正的師父所為吧。
“師父……”此時，楚雲拿出一個小酒壺，這是令狐烈當日送給他的逍遙劍壺，楚雲一直都保管得好好的，畢竟是師父贈送的臨別禮物，十分的珍貴。
恰在此時，不知道為什麽，當楚雲拿出酒壺後，一陣淡薄的念識，竟是在其腦海中響徹起來，雖然句不成句，但他可以聽得出，那是令狐烈的遺留意誌。
聽完之後，楚雲沉默，心頭發熱。
“既然如此，師父……您安息吧。”口中喃喃地道出一句，楚雲如釋重負地歎了口氣，隨後就將小酒壺放在石台旁邊，不再強求師父回歸。
因為，剛才他在冥冥之中，可以感受到師父的遺誌。
這位老人家，其實活得很累很累，當年那一場可怕的宗門災劫，也是其畢生無法償還的罪孽，所以在與楚浪交手之後，令狐烈唯一的願望，隻是讓楚雲好好地活下去。
烈酒道人，不再染紅塵。
與其痛苦地度過餘生，倒不如早日入土為安。
頓時間，地下花園裏，似乎變得極其寧靜，彌漫著一陣祥和的氣氛。
“嘩……”
隨後，當楚雲收起六道輪回花，心中釋懷的同時，隻見令狐烈的屍軀，也直接化為點點光屑，就像完成最後的道別，無聲無息地化塵而去。
望著璀璨的光屑，楚雲血眼閃爍。
他似乎能見到，令狐烈走的時候，嘴角帶著微不可察的微笑。
“師父，永別了……”
“雖然你不想讓我報仇，但請你容許徒兒最後的叛逆，那楚浪的命，我總有一天，要親手去拿！誰也攔不住！”
“不過，在此之後，如果可以的話，那麽我就金盤洗手，不再涉足紅塵。”
“師父……您安息吧！”
說罷，光雨飛散，霞輝消散。
整個地下石室，都像是被朦朧的晨曦披上一件紗衣，顯得幽靜而平和。
少年長出一口氣，緊緊握著拳頭，那灰暗的雄軀，沐浴著暖和的陽光。